第269章 血火之間

  鄒萬星立在城樓之下，看著遠處正在聚集的上萬渦妖，沉默不語。


  沒有人知道，他是高麗國廟堂之上，禮部尚書鄒千里的府中獨子。


  也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將軍，只是昔日李順臣麾下的一個千夫長。


  兵敗之後，退到開城。


  更沒有人知道，他身上制式將軍盔甲的來歷。


  開城守將原來是戰八方手下紅人，數日之前，在還沒看到半點渦妖影子的時候，莫名其妙接到棄城命令，因此和鄒萬星發生爭執，被他一劍穿心！

  此時的鐵甲之上，依然留著一個窟窿。


  當前，他手裡除了自己的一千士卒，其他兩千都是收攏的北逃殘兵，再就是誓死保家衛國的一些青壯民夫。


  總「兵」力還不到一萬人。


  就是依靠這一萬人，依託高高的城牆，三天里擊退三萬渦妖的幾次瘋狂進攻，在城牆下留下了渦妖屍體數千！


  他手裡的力量，也被消耗了上千之多。


  好在形勢尚可控制，幾萬渦妖只能從南面進攻，還無法對整個開城形成合圍之勢。


  但他卻無法生出哪怕一絲輕鬆。


  千丈之外，渦妖的數量越聚愈多。


  他內心非常清楚，就在百里之外的大海之濱，成百上千的漩渦之中，無數渦妖正在被呼喚而出，成群結隊向著開城聚集！

  形成合圍只是時間問題。


  而自己身後，卻沒有一兵一卒的補充。


  更令他焦灼的是，開城屬於高麗戰略重點，本來戰備糧草、兵器弓箭儲備充足，但在前任將軍慾壑難填的貪腐之下，根本和賬簿上的數字嚴重不符。


  最大的問題還是只有消耗，沒有後援。


  他能看到即將到來的結果，自己的生命將和這座數百年的古城一同毀滅。


  然而，身為高麗國軍中的熱血兒郎，何時懼怕生死？

  就連藏海境絕世高手李順臣，最後不也戰死疆場？

  自己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千夫長，為國殺敵，最後染血黃沙埋骨疆場，本來就是最好的結局。


  但關鍵是這場仗打的憋屈！

  高麗國雖然國小勢弱，沒有符紋鐵騎，但總還是擁兵數十萬，卻大都不明不白棄城而逃，任憑無數黎民被渦妖蹂躪吞噬！

  這令他極為憤懣、悲哀。


  而眼下這場守城之戰，也註定了他的悲慘結局。


  即便戰而勝之，自己一氣之下殺了開城守將，也是死罪難逃。


  與這座古城共同走向毀滅，變成了最好結局。


  從目前看來，似乎也是唯一的結果。


  千丈遠處，幾萬渦妖開始吃「飯」。


  鄒萬星猛然感到一陣噁心，很想嘔吐。


  這種場景，他雖然已經看過幾次，卻依然無法適應。


  數萬渦妖根本不需要任何糧草供應，幾天來周邊山林中的野獸早被它們獵捕一空。


  此時，它們吃的竟是重傷、或者死去的同伴屍體！


  還有少數墜下城牆的守軍屍體。


  「咔嚓、咔嚓、咔嚓……」


  啃食骨頭的聲音隨風傳到城頭，鄒萬星身後的守軍大都開始噁心嘔吐。


  他們知道，這些渦妖啃完血肉，剩下的骨頭便會成了它們手中的武器，長的作為棍棒使用，短的也會被它們大力拋上城頭，當做投槍。


  「嗷……，嗷……」


  隨著幾名黑衣渦妖頭目發出的刺耳長嘯，無數低階渦妖從地上一躍而起，宛如天上的烏雲黑潮，向著城牆湧來。


  城樓之上同時戰鼓如雷，成片羽箭如雨潑下，其中夾雜著稀少的符紋羽箭，淡淡金光星星點點，飛向渦妖黑潮。


  鄒萬星搖了搖頭，依舊沉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守城士卒最後的攢射，過後不會再有……


  那些符紋羽箭拉出的淡金尾焰，更是最後的一抹璀璨。


  普通羽箭對於皮糙肉厚的低階渦妖作用都很了了，只有碰巧射進它們的眼睛，才能形成傷害。


  高麗國軍中的追蹤符箭雖然極少落空，但也大都只能射進皮下寸許，渦妖中箭之後依然奮力前沖。只有極少數渦妖被數支符紋羽箭射中，才會重傷倒地失去戰力。


  「嗖、嗖、嗖……，啊、啊、啊……」


  無數一尺多長的斷骨被渦妖擲上城頭，其中夾雜著少數碗大的石塊兒，數十名守城士卒和民夫發出連聲慘叫，非死即傷。


  好在數次進攻之後，城外周邊的碎石都被渦妖消耗殆盡，否則傷亡就會和前幾次一樣，更加無法承受。


  數息之間，上萬渦妖已經衝到城下，開始搭起「人」梯攀爬。


  先是九名身強力壯的渦妖擠在一起抵住城牆，後續湧來的六個踩在它們肩上，然後上面再上去三個……


  以此類推，後邊涌到的渦妖便順著「血肉梯子」爬向城頭。


  低階渦妖雖然智識極弱，但顯然還是經過一些簡單訓練，而且個個悍不畏死，不停嚎叫、前仆後繼。


  「轟隆隆……」


  就在渦妖的幾十座「血肉梯子」搭到一半之時，城牆之上突然有數百滾木砸下，很多渦妖瞬間被砸的骨斷筋折、慘叫連連。


  「嘩……，嘩……」


  滾木落下之後時間不長，後續而來的是滾燙火油，如同烏黑濃墨，瀑布一般當頭潑來，粘著高大壯碩的渦妖身上，發出「嗤嗤」的響聲，冒出的卻是大團白煙。


  跟隨火油而來的，是守城士卒丟下的數十火把。


  「轟、轟、轟……」


  滾燙的油脂遇到明火，很快連片燃燒，同時引燃數百滾木！

  成百上千的渦妖被大火吞沒，如同無數火球，在高大的城牆之下凄厲哀號、四處亂竄。


  濃煙惡臭之中，仍然有少數渦妖零星攀上城頭，腦袋剛剛露出，便有數支長矛刺到，那些渦妖瞬間宛如刺蝟，手中抓著幾名守城士卒一起墜落。


  一時間，渦妖畜生的凄厲慘嚎，墜城士卒的絕望哭喊連成一片，令人膽寒……


  「嗷、嗷、嗷……」


  幾聲犀利尖嘯，大群渦妖如同退去的潮水，開始後撤。


  它們手裡拖著無數重傷或者死去的同伴，還有墜城的人類士卒。


  這些屍體或者傷兵，最後將成為它們的「口糧」。


  濃煙漸散，但刺鼻的惡臭依舊徘徊不去，無數守城士卒已經吐的幾乎脫力。


  鄒萬星滿身浴血，手裡的長矛幾次插入渦妖身體復又拔出，已經嚴重彎曲。


  城中的房屋連片拆除，幾萬百姓家的食油也被搜羅一空。


  但這樣的進攻，不知道還能承受幾次。


  他滿身疲累，面如冷霜。


  就在此時，一名親兵沿著石階飛跑而上來到身前，單膝跪地說道：「稟報鄒將軍，我高麗國大皇子……鐵柔然已到將軍府，請你前去迎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