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鐵柔然的理想

  春寒料峭，一輛馬車極為華麗，在高麗國官道上緩緩而行。


  車夫穿的都是錦緞棉袍，估計車內的主人不是皇族貴胄，便是出自世家豪門。


  而此時，前邊的車夫卻撅著嘴巴，明顯很不高興。他似乎不太習慣這種奢侈穿著，不停捏捏這裡、摸摸那裡，顯得有些局促。


  令人驚奇的是，他手裡竟沒有馬鞭，而是在肩頭扛著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大刀。


  車裡坐著一位公子，身穿的錦衣更是描金綉銀頗為豪奢。只是身材纖瘦，又可憐兮兮擠在車內的兩個大木箱子中間，一眼望去不僅很難看到半絲富貴相，反而有些無法遮掩的寒酸氣息，臉上的表情同樣滿是不悅。


  這兩人，正是比龍濤先行一步進入高麗國的無蟬和鐵柔然。


  此時，他們憋著都沒說話，似乎在相互賭氣。


  不知又走出多遠，鐵柔然悠悠說道：「無蟬，這一路護送我們的武道高手雖然隱而不顯，但據說都是蕭子奕安排的，龍濤這個決定到底靠不靠譜？」


  無蟬翻了翻眼皮，悶聲回答：「不靠譜的話，你我還能走到這裡？憑我這點修為能行嗎？我可不像你那麼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看的很了不起。」


  「哼哼……」


  鐵柔然哼哼兩聲，摸著身上極為奢華的紫色錦衣，說道：「但我們進入高麗境內時間不短了吧？但寸丁發來的情報，竟是讓我們兩人獨自南行，趕赴抗擊渦妖的最前線開城，而且好像龍濤他們並未跟來，這個寸丁到底靠不靠譜？」


  「瞎扯！在你眼裡誰都不靠譜，難道就你自己靠譜？」


  無蟬縮了縮脖子，呼出一口寒氣，對坐在車裡的特柔然更加不喜，說道：「寸丁的情報肯定是龍濤的意思。即便單說那個寸丁，我覺得也比你強之百倍！皇城司神機黃雀營那麼危險的地方，他可是在賊子呂不為身邊潛伏了多年。」


  「哼！」


  鐵柔然再次哼唧一聲，道：「既然我們認同龍濤的足智，他在謀劃一盤大局，那你為何不按照他說的去做？」


  「我哪裡有啊？」無蟬悶聲問道。


  「當然有了。」


  鐵柔然怒沖沖說道：「龍濤說讓你進入高麗后買兩輛馬車，雇十名隨從，才配的上我高麗國大皇子的派頭，你為何僅買了一輛馬車十身衣服？隨從也沒雇？這麼大兩個箱子和我擠在一起，哪裡符合我的大皇子身份？」


  「呸！你還真是非一般的不知天高地厚！」


  無蟬聽到鐵柔然這番話，頓時火起，說道：「從進入高麗國后購置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你知道嗎？這些錢中有一分一厘是你掙來的嗎？龍濤夜以繼日的製作符甲有多辛苦，你知道嗎？要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還要擺什麼高麗國大皇子的派頭！聽了我就想吐！」


  無蟬真朝旁邊吐了一口唾沫，復又說道：「就說高麗國那個廢物太子金正鑫，按道理應該還是你的弟弟，你看看人家，起碼肥頭大耳！再回頭看看你自己，尖嘴猴腮手無縛雞自制力，像個什麼東西？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可惜你只配的上前邊四個字：百無一用！書生你更算不上，開廬授課連吃飯的米都掙不夠，那個『玲瓏大會』的文試第一名，還是跟著龍濤沾的光！」


  平時言語不多的無蟬，此時竟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句句直指鐵柔然的要害命門。其實他對鐵柔然的看法並沒有如此不及，只是近來看著身上的金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太讓他心疼。


  「你……」


  鐵柔然頓時被氣得火冒三丈，怒道：「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哈哈……，你哪裡看上去像秀才？」


  無蟬大笑一聲，「你那不是『秀』，是『裝』好吧？」


  車內的鐵柔然終於知道自己不敵，乾脆閉上嘴巴裝死。


  你不是說那是「裝」的嘛，那就裝死給你看。


  「咕嚕、咕嚕……」


  驀然，「裝」死不語的鐵柔然肚子叫了起來。


  這飢餓，可不是裝的。


  「那個什麼，我要吃紅燒肉！」


  鐵柔然賭氣喊道：「天天吃米飯泡菜，我嘴裡都淡出鳥來了。還有，吃飯的時候你還是尋幾個便宜的隨從，不然龍濤說的事情怎麼完成？」


  「哈哈……」


  無蟬被瞬間氣笑，說道：「你們高麗國最出名的不就是酸了吧唧的泡菜嗎？你小時候是不是天天吃泡菜長大的？不然怎麼會這般酸氣衝天！」


  鐵柔然再次無語。


  他這哪裡像個車夫跟主子說的話？

  主子訓斥車夫還差不多。


  但無蟬卻是一臉的滿不在乎。


  其實，就是這個關於隨從的事情，最讓無蟬生氣。


  在玲瓏書院一年來，這些朋友中一分錢沒掙的是鐵柔然，但是花錢如流水偏偏也是他。


  從「柔然草廬」的重建，到現在進入高麗國的巨額花費，無蟬從懷裡每掏出一粒金子，都像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一般，很是肉疼。竟還令人髮指的要顧上十名隨從，硬著頭皮去裝高麗國大皇子的派頭，這讓無蟬更加生氣。


  其實這本來是龍濤在他們出發前的要求，但偏偏交代的又不夠清晰明了，結果導致現在他們之間的爭議。


  既然要求不夠清晰，鐵柔然便處處都往最高的地方去想，而無蟬卻事事按最省錢的方式去辦，這樣一來不吵架才怪。比如雇傭隨從這件事，應該先找到人，再去買合身的衣服，無蟬偏偏先買了十件衣服，想著在路邊遇到饑民之時找幾個最便宜的。


  而這路上的饑民雖然成群結隊多如螻蟻，卻個個面黃肌瘦皮包骨頭，哪裡有半點皇子侍從的霸氣？


  就連無蟬自己都覺得氣餒。


  這件事情也就耽擱下來。


  一路之上，鐵柔然覺得自己是高麗國的大皇子，無蟬作為車夫，應該言聽計從。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無蟬最看不起的也是他這一點。


  結果可想而知，走了一路，也杠了一路。


  此時，距離開城已經不遠，路上北逃的飢餓流民擁擠不堪，讓鐵柔然內心異常憤慨。


  這是生他養他的土地，卻朝綱不振、貪官如蟻，聽說太子金正鑫更是個貪財斂色的不義之徒，想起來禁不住怒氣衝天。


  前方便是開城，龍濤要他以自己高麗國大皇子的身份，引領高麗國尚存的不屈將士擇地抗擊渦妖。按照目前寸丁傳回的情報，位於高麗國南部平原和北方山區之間的開城，無疑最為合適。


  看到馬車旁邊踉蹌躲閃的無數饑民，想著即將到來的血與火的廝殺，鐵柔然雖心存恐懼，但更熱血沸騰！


  引領高麗民族殺光入侵渦妖，讓自己的家國百姓餓了有飯，煩了有酒，這便是他的理想。


  至於自己做不做這個皇子又能如何？

  當然，能做更好。


  自己這些年顛沛流離，讀遍天下聖人典籍，嘗盡人間心酸疾苦，到底為了什麼？

  此時按照龍濤要求所做的一切，豈不是正好契合自己的理想？


  望著窗外的莽莽群山、皚皚雪林，鐵柔然禁不住熱淚盈眶……


  說出了後來讓龍濤等人狂笑噴飯的那句話：我要吃紅燒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