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遙知不是雪
「速度」比拼之後，九十九名天下青年才俊精華全都受傷，武試比拼第三項「對戰」不得不推后九日舉行。
初春天氣，如同要迎合那些重傷才俊的悲冷心境，一天晴朗之後便又飄起細碎雪花，只是沒有了寒風伴同肆虐，洋洋洒洒之中，更顯詩情畫意。
萬餘弟子正好趁著閑暇結伴賞雪，一時間雪林各處此起彼伏，都是吟詩作對之聲，那真叫個酸氣衝天，連賣醋商家的生意都疏淡了很多。
余寒之中，一輛馬車從蜀地踏雪而來，翻越陡峻難行的秦嶺山道，直入劍門關。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蒼涼無奈，卻沒給這輛馬車帶來絲毫遲滯，輕蹄踏在山石凍土之上「得得」作響，如同珠落玉盤，俞往高處反而更顯歡快，翻越之間如履平川。
馬車棉紗為蓬、桐木做架，雖然樸實無華卻極盡精緻，車身上的花紋雕工精湛、繁複異常，彌散著淡淡金光。
竟是一輛符紋馬車。
天道下，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早已候在石階之前，正是星雪草廬的老師吾痕。
馬車停駐，素簾微挑，竟有濃郁茶香撲面而來……
……
天色將晚，春水城桐宮門外，龍濤負手而立，望著柳絮般的漫天細雪有些失神，口中悠悠吟誦：「遙知不是雪……」
他尚未念完，遠處傳來淡淡呼喊之聲：「世子殿下……」
龍濤從忘我的神情中醒轉，看到書院星雪草廬的吾痕老師立在遠處，紫紅師袍在薄雪中顯得異常高貴典雅。
龍濤驀然想起，北叔曾經對他提過一樁秘辛，這位吾痕老師和舅舅李慕漁曾是一日夫妻，卻是在心儀女子索清秋死後的酒醉之時，據說李慕漁酒醒之後便把人家趕出房門。
龍濤微微一愣，眼中的吾痕老師雍容華貴、冷艷不群，怎麼看都不像隨便女子！
吾痕淡淡一笑，向走近的龍濤說道：「我和你母親雖是數面之緣，卻情同姐妹，還有我和你舅舅的事情，世人知情者極少，這裡沒有旁人，我就直呼你的姓名可否？」
「可以，怎麼說你也是我的舅、舅母……」
此話一出，龍濤自己突然結巴起來。
「呵呵，你這麼叫我，你舅舅雖然並不認同，但我卻非常高興。」
吾痕老師淡雅天成，毫不做作，即便望著遠處稜角分明的那座石閣，也不喜不悲，很是坦然。
龍濤內心無由生出敬佩，他知道那座石閣之內掛著一張仕女畫像，其上便是並未和舅舅成婚的索清秋……
那副畫像里凝著索清秋的神魂，李慕漁甘願半生孤獨，黯然枯守！而出自西蜀子云書院的吾痕也離了師門，守在玲瓏書院與春水城遙遙相望，清苦虛度。
看著眼前女子的高貴面容，龍濤腦海中浮現出母親的模糊身影，內心頓時生出濃濃的親切之感，對舅舅便很是惱怒不解。
他斜了一眼那座石閣，道：「舅母，你還真是心大，我如果是你，拔刀衝進石閣，把那張畫像直接撕下來擦屁股！」
「呵呵……。」吾痕被龍濤逗的輕笑出聲。
「嘣」
龍濤還在為自己的粗俗羞臊之時，後腦勺兒被突然擊中，疼的只吸涼氣。
一顆梧桐子隨即滾落在地。
他禁不住大吃一驚，這梧桐子是桐宮至寶，雖然遠遠不及羅老夫子的「丹楓白露」，卻也是無上珍貴！當初無蟬重傷，李慕漁便是為他渡入梧桐子藥力，數天內境界連升三級。
吾痕彎腰撿起那枚梧桐子，臉色微紅，又一閃而逝。
龍濤瞬間看穿一切，對著石閣氣悶嘟囔：「想送給舅母就大大方方的給，非要藏頭縮尾裝作打我，麻煩你不要這麼用力好不好？還小里小氣才給一顆。」
「嗖嗖……」
龍濤剛剛說完，又有兩顆梧桐子破風射來！
吾痕掠身而至，抬手接入描金衣袖之中。
龍濤撇了撇嘴巴，道：「舅母，這麼簡單明白的事情，你們搞這麼複雜幹嘛？直接搬進石閣，晚上都不出來，舅舅還能把你丟出來不成？」
「呵呵，」吾痕再次輕笑，也沒有因為龍濤的話不好意思，看來也是洒脫之人，她調侃說道：「小子，等會兒見了我家盛.雪再吹不遲，作為她的師姑我自然了解，她和饒姑娘之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理出一個簡單明白。」
吾痕望著天空中的簌簌飛雪，又轉頭看著遠處饒芷柔的小院，臉上滿是戲謔之色。
「舅母，我從來不會拖泥帶水，更不會得隴望蜀，想的就是當面退婚。」
龍濤話中的意思簡單直白，說的更是乾脆利落。
「唉！」
吾痕臉上浮起淡淡憂色，嘆口氣道：「我就是聽說你要退婚，才擔心你這種無知無畏的心境，所以喊你去和盛.雪相見……」
「舅母放心，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龍濤言辭肯定、信心滿滿，又禁不住暗罵陳錦雲，竟也是非一般的快嘴，這事兒也要到處亂說。
「唉！」
吾痕再次嘆息：「世人都說，這悲哀之大莫過於穿新鞋走老路，就怕我家盛.雪光著腳丫兒也要步我後塵！」
「光著腳丫兒？！」
龍濤聽的稀里糊塗不明覺厲。
「呵呵，以後你自然知道，隨我走吧。」
吾痕輕笑一聲，昏黑夜色中轉身掠起，回望一眼李慕漁石閣里的孤清燭光，翩然而去。
龍濤知道星雪草廬在玲瓏書院的超然地位，能主持評判「青鱗榜」、「雲鱗榜」「星鱗榜」三大榜單，吾痕身為廬主定然修為非凡，禁不住一時興起，催動「逆風之旗」隨後就追。
已是潮汐境一品修為的吾痕，感知到身邊龍濤的澎湃氣機，禁不住連連點頭。
「龍濤，你確實不錯，我家盛.雪雖然不愛擺弄符甲，但在符學其他方面毫不遜色，尤其擅長詩意化形，你倆確實極為般配。」
龍濤搖了搖頭，無奈輕笑，一步不落緊緊跟隨。
星雪草廬果然不負盛名，獨佔一座丘峰，分為上下兩層，從窗紙透出的卻不是簡陋燭光，而是淡金色靈石的華貴光芒。
龍濤跟著吾痕來到二樓一扇門前，一股淡淡清香溢出窗欞。
吾痕輕笑說道：「龍濤，我家寶貝極善詩詞，你若能用心賦詩一首令她滿意，我便可撤下房中屏風，讓你們毫無隔閡，也許還能為你討一杯茶喝。」
啊？！
龍濤禁不住一陣氣悶，什麼意思啊？
隨便見個面，張嘴退個婚，怎麼還擋個屏風？
搞得如此複雜？
一杯清茶而已，還要討要？自己又不是要飯的乞丐。
不對，連要飯的都不是，就是一個要水的……
此時他的內心被激起一絲血性，毫不走心隨口吟誦。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當然無需走心，抄襲古人的還不簡單？！
龍濤禁不住有些小小得意，讓我用心偏就不用，你能咋地？
「不錯，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