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進和退的選擇
此為對弈，勿言拼殺……
龍濤邊清理棋盤，邊無聲輕笑搖了搖頭。
兩人對弈之中，北重山臉上的神色凝重異常，並隨著龍濤的落子逐漸加深。
龍濤雙目湛湛，棋中的殺伐之氣非常犀利，一上來便孤軍突進，一往無前。
北重山則不緊不慢，防守穩固，左右逢源。
他看著盤中情勢，悠悠說道：「世子殿下為何如此鋒銳？你要知道利劍易折啊！」
龍濤望著極遠處雲遮霧繞的太白峰，凝神沉思，他知道北叔的意思，是滿滿的擔憂和規勸。
北重山說過棋如天下，其上的變化便是人。
「鐵算」之名，所謀甚遠，步步為營，從來不會冒進。
他把自己和神龍王朝廟堂之間的對決，看做一局對弈，目前來說勢均力敵。
龍濤隱約感到，自己便是北叔的一切，北重山的每一次落子、每一步進退，都是對自己的保護。
換而言之，這個凡世中所有人都是北重山盤中的棋子，包括北重山自己，僅有的不同只是黑白之分。
唯一的特例便是龍濤。
龍濤感覺自己並未在這盤棋中，這其實很矛盾。
矛盾……！
龍濤想起無蟬諷刺諸葛尚天的那件事，符甲為「麒麟之脊」，符矛是「掌心雲雷」，前者堅不可摧，後者無堅不摧。
在場的所有弟子都堅信無疑，因為諸葛尚天是全天下僅有的九名靈符師之一。
唯有一根筋的無蟬，問出那個可笑至極的問題：用你自己的矛戳你自己的鎧甲，最後會怎樣？
北重山和神龍王朝廟堂間的這局棋，同樣也很矛盾，因為他始終比對方少了一顆子。
這顆子，便是龍濤。
城樓之下的棋局異常膠著，北重山雖然佔優，依然未能速勝。
龍濤落下一子，沉聲說道：「北叔你本可以速勝，卻始終被自己掣肘……」
聽到龍濤的話，陳錦雲拉著已經緩過氣來的鐵柔然一起走遠，正看的驚心動魄之時，鐵柔然明顯很是不甘。
「世子殿下何出此言？」北重山沉聲問道，似乎已經猜到龍濤話中有話。
「你始終缺少一子，就是我！」龍濤的回答很是直接。
北重山突然抬頭看向龍濤，眼中全是精芒。
「世子殿下休要胡言亂語！老奴都是棋中一子，也隨時可為棄子，但你，永遠都不是！」
北重山尊稱龍濤為世子殿下，卻又斥責其胡言亂語，看來很是生氣。
其實，很矛盾……
「哈哈，北叔，既然棋如天下，我本就在天下之中。」
龍濤內心很是溫熱，雙目澄澄，輕笑說道。
「你之生死關乎天下，不該屢次涉險！你再這樣，我如何面對恩重如山的威名王爺和王妃娘娘？」
北重山滿臉焦灼，繼續說道：「世子殿下，你要勤苦修鍊、以退為進，而不是冒死拼殺！」
「進便是進，退就是退，以進為退之說，矛盾啊！」
龍濤看著北重山的眼睛，親切說道。
北重山同樣看著龍濤的眼神，淡淡的憂慮，滿滿的矛盾。
龍濤從容落下一子，指著棋盤沉聲說道：「北叔，你看此局，多了這一子，我便能扭轉劣勢和你勢均力敵，對吧？」
北重山凝神細看，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復又搖了搖頭還是擔心。
龍濤指尖捏起一枚棋子，舉在北重山面前，無聲笑道：「北叔放心，我這裡還藏有一子。」
北重山隱隱知道，龍濤定然身具奇緣，他又不想多問，只是那份憂慮始終無法釋懷。
龍濤沒有說明的另一子，便是自己神魂之中的「月影龍墟」！
這件事太過玄幻，他自己都沒有完全弄懂，說出來也很難令人相信。
北重山站起身走近城牆垛口，看著水量只有平時一半的春水河茫然出神。
他悠悠說道：「世子殿下，無論如何你必須答應老奴要時刻警惕，保護好你自己。」
龍濤走到北重山身側，無聲點了點頭。
北重山轉頭看著龍濤，滿滿都是慈愛，開始說出很多不想說的隱情。
他沉聲說道：「目前，神龍王朝的田鐵山重傷未愈，又剛剛損失了六萬大軍，對我們的威脅不似以前那般強大。」
「你更為擔心的是遼國太子蕭子同和二皇子蕭子奕吧？」
龍濤沉聲問道，竟是一臉輕鬆。
「正是，這兩個人雖然年輕，卻總讓我生出看不透的感覺。」
北重山對龍濤的敏銳滿是讚許，捋著須髯繼續說道：「孿生兄弟，一個張狂一個沉穩，卻同樣極為深謀遠慮！據說那遼國太子英氣逼人，入宮輔政僅僅三年，便漸漸兵強馬壯、國力大增。」
龍濤想起遼國二皇子蕭子奕的扭捏作態，不僅對「英氣逼人」的太子充滿好奇。
北重山也是無聲輕笑，繼續說道：「二皇子蕭子奕雖忸怩張狂，但極具陰狠謀略，這次他來到玲瓏書院，隨行高手足足二十四人。」
「現在只剩下二十個了。」龍濤輕笑說道。
確實如此，雪林一戰，對方有四人已被龍濤和無蟬除去。
「是的，」北重山望著春水河對岸的山巒叢林，繼續說道：「不過餘下的這二十人中，修為最高的耶律多綱已被困在對岸。」
「為何？」聽到這句話，龍濤有些不解。
「他的修為已是『潮汐境』巔峰多年，可以說半步「藏海境」！這種絕世高手從來都被重點關注，無論走到哪裡也都很難藏匿蹤跡，面對你舅舅李慕漁，他不敢輕易跨過這條春水河。」
北重山答道，似乎胸有成竹，一臉無痕。
「北叔，主要還是你坐鎮春水城的緣故吧？」龍濤輕笑說道。
他這才知道，北重山不在玲瓏書院陪伴自己竟是這個原因。
對於那個孤清傲然的舅舅李慕漁，龍濤可是從來都不放心。
「我這個不靠譜的舅舅好像重傷未愈，耶律多綱還有何畏懼？」龍濤的思考極為綿密，再次疑惑發問。
北重山極為讚許的點了點頭，答道：「因為我把他的蹤跡透露給了已經返回的隋天罡。」
原來如此！
龍濤對於北叔的手段欽佩不已，簡直是步步為營，滴水不漏。
首先，北重山運用手段，讓統帥六萬大軍的姚思樂急功近利，在震獄將軍隋天罡尚未返回之時提前進攻。
第二，以激將之法慫恿藏海境絕世高手李慕漁，把神龍王朝六萬大軍沖入春水河餵了魚蟹。
第三，把耶律多綱的消息透露給剛剛返回的震獄將軍隋天罡。一直在觀察動靜的耶律多綱，正欲趁著李慕漁受傷過河，再次被沙場霸主「符紋鐵騎」盯上而自顧不暇。
真可謂絲絲入扣、環環不亂！
龍濤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一個半步藏海的絕世高手，被二十五騎「符紋鐵騎」追著滿山亂竄的滑稽情景。
他臉上浮起一絲壞笑，淘氣的扯起北重山長長的花白鬍須，陰陽怪氣說道：「老謀深算啊！」
瞬間，主僕二人一起大笑出聲，驚起春水河面上的一群白鷺，直上雲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