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奪妻之恨
隨著又一聲孤傲鶴鳴,高空中的白鶴以目力可及的速度化成大朵白雲,又緩緩散成一天白絮,還給了無盡蒼穹。
一道淡金流光射回城中,一閃而逝。
桐宮石閣里,李慕漁扶著牆壁吐出一口鮮血,鮮紅了衣襟。
他抬頭望著牆上狂草橫幅下的一副仕女畫像,兩眼隱有淚光。
他本來只需從容將敵軍擊退,不必以耗盡全身靈氣為代價,激起百里春水河水淹全軍。
只是當他聽到黑甲騎將的三聲長嘯,才回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慘痛往事。
多年前金陵失陷,敵將姚思樂縱兵屠城、殺人無數,其中便有畫中這位女子——索清秋。
李慕漁凝望著那幅仕女圖,感覺原本就重傷未愈的身體被掏空,漸漸陷入昏迷。
此時,城牆上眾人望著完全裸\露的河底,全都目瞪口呆、僵立當場。
大家雖然被鎖在「清秋符陣」中未受影響,但視覺和聽覺上的震撼卻同樣強烈。
沒有任何修為的鐵柔然兩臂抱著無蟬,依然在瑟瑟發抖。
無蟬雙手拄著長刀「鬼泣」,也是滿臉凝重。
陳錦雲手中的兩顆金球已經被捏成一顆,掌心濕漉漉的滿是汗水。
唯有龍濤,他正居高臨下凝視著河對岸一棵巨樹。
那棵巨樹已經被「水龍」沖刷的枝葉全無,只剩下光禿禿的大半截樹樁,立在山脊之下。
龍濤悄悄自手腕上的「乾坤袖」中取出神弓「龍影飛羽」,然後對著遠處的那截樹樁大聲喊道:「姚思樂,姚思樂……」
城樓下的眾人很是疑惑,紛紛隨著龍濤望向對岸。
片刻,樹樁之後踉蹌走出一人,一頭亂髮頭盔已失,身上的符紋鐵甲黯淡無光,顯然已經損毀大半。
正是統領六萬大軍的黑甲騎將姚思樂,他赤著雙足,兩眼血紅,充滿狠厲。
龍濤把神弓「龍影飛羽」隱於城牆垛口之下,繼續大聲喊道:「姚思樂,你要死了!」
姚思樂莫名其妙中一陣氣悶,他耳邊聽到對方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姚思樂,你姚思樂!姚思樂,你姚思樂……
他禁不住瞪大眼睛望向城頭,聲嘶力竭罵道:「本將在此,你沒完沒了喊個鎚子?!」
龍濤聽到對方的罵聲,嘴角之上浮起一絲壞笑。
要的就是你現身站好。
他兩臂猛然用力,「龍影飛羽」瞬間弓至滿月,拉著弓弦的指尖還扣著一顆從龍墟裡帶出的第二顆靈石。
「錚」的一聲沉鳴如龍怒吼,伴隨著刺目的璀璨金光,孔雀翎拉著金色尾焰一閃斂沒,如同撕開了空間!
上一刻還在眼前,下一刻已沒入姚思樂的身體。
「轟」的一聲爆響,姚思樂的身體陡然四分五裂飛上半空,然後瞬間化作漫天灰燼,消失在山風之中。
一箭之力,炸成飛灰!
而龍濤也在羽箭離弦、金光爆閃之時,被洶湧的靈氣湍流甩出很遠,重重撞到另一面城牆垛口上,嘴角冒出兩道血線,緩緩滑坐在地。
不遠處的饒芷柔瞬間驚的花容失色,一個疾掠來到龍濤面前,把他抱在懷中。
並未怎麼受傷的龍濤,頭暈目眩中又感覺鼻子嘴巴好似被兩個碩大的饅頭緊緊壓住,他掙脫開來大口喘息說道:「媳婦兒,你想悶死我啊?」
此刻剛剛趕到近前的其他人禁不住一陣大笑。
滿臉風輕雲淡的龍濤騰身躍起,一手揉著酸痛的屁股,一手拉著滿臉羞紅的饒芷柔轉身而去。
……
……
圓月晴空下,饒芷柔的閨房內卻是一夜「風疾雨驟」。
晨光疏淡,腰酸背痛的龍濤引動神魂進入「月影龍墟」,立刻盤膝而坐,隨著心脈律動運用「一時三刻」的修鍊秘法加速恢復。
桂樹下的龍祖盯著龍濤看了半天,才弄明白他為何如此疲憊不堪,氣的滿臉怒容不停哼哼。
赤影小鳥轉了一下眼珠,伸出尖喙在桂樹上啄下一枚青果拋給龍濤,說道:「尚未成熟,正好助其滋陰。」
龍濤起身撿起青果,拋下一句「謝謝,我去……了」,便轉身而去,後邊的那個「了」字還沒說完便消失了蹤影。
龍祖更是氣悶,對著赤影小鳥嘟囔道:「赤影,你何時變得如此母性泛濫了?」
赤影小鳥依舊毫無表情,說道:「你真是小氣吧啦,我即便再母性泛濫,也比你多一分陽剛之氣。」
龍祖一陣臉紅,氣呼呼抓起一把棋子坐下,說道:「再來一盤!」
突然龍祖又騰身坐起,望著龍濤的背影,學著龍濤的口氣驚詫喊道:「哎呀,我去!幹完壞事休息一下就又升了一級!」
龍濤神魂一收出了龍墟空間,耳邊響著「再來一盤」的裊裊餘音,扶著酸澀的腰肋,搖頭自嘲說道:「再來一盤肯定會散架的。」
他從手腕上的「乾坤袖」中取出那枚青果,輕輕塞進饒芷柔口中,又捏了捏她疲憊中帶著笑靨的臉蛋兒,穿上衣服走出房門。
數丈遠處的梧桐樹下,陳錦雲和無蟬早已在等待中百無聊賴。
鐵柔然被北重山留下繼續對弈,歸程中便只有他們三人。
無蟬看到龍濤走來,沒頭沒腦說道:「陳錦雲剛剛跟我打賭,說你肯定很喜歡這裡的水果,可是我覺得特別難吃。」
龍濤一陣莫名其妙,隨即想到自己在饒芷柔房中自言自語的「再來一盤」,猛然醒悟,抬手奪下無蟬肩上的長刀「鬼泣」,奔著陳錦雲衝去。
早有準備的陳錦雲依仗成溪境六品修為瞬間跑遠,邊跑邊大笑說道:「哈哈,無蟬你贏了,給你。」
說完,他手裡金光一閃,那兩顆揉成一顆的破爛金球瞬間飛來。
空著雙手的無蟬隨即接住,很是滿意的自言自語道:「這個賭打的真是划得來,白賺了這麼大一塊兒金子,回去還有人幫忙扛刀。」
感知敏銳的龍濤聽到這話,禁不住兩眼一黑,感覺四周全是黑咕隆咚的大坑。
數十里路的距離,在發足狂奔之下似乎很是短暫,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的天道一口氣攀上,三人在鐵索橋頭不遠處全都力竭,一個個喘息如牛。
此時,鐵鎖橋頭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光頭孩童,伸著胳膊擋住前邊一位錦衣青年。
無蟬走上前去,對著光頭小孩問道:「張碩,你不去幹活,在這裡做什麼?」
龍濤記得這個名叫張碩的小孩兒,他便是萬蟬寺晚上一起打鼾修鍊的十八人中最小的一個。
張碩搖了搖光光的小腦袋,指著面前的錦衣青年說道:「他硬闖索橋,說是要找龍濤哥哥尋仇。」
本已力竭的龍濤再次眼前一黑,心中腹誹不已。
難道是自己前生狙擊在手殺孽太重?不然為何這一世剛剛露面便仇家滿天飛?
他抬頭順著張碩手指望去,那名錦衣青年也正好看向龍濤。
錦衣青年身材高挑,初看英姿勃發、俊朗不凡,卻偏偏眉心生了一顆硃砂痣,又加上神態舉止少了一分陽剛,看上去便有了一些扭捏輕浮,令人不喜。
龍濤莫名其妙心脈一顫,瞬間又驚呆了……
我去!
怎麼又是這般熟悉?偏又想不起對方是誰?!
這次生出的熟悉感覺,和初見饒芷柔、賣糖葫蘆的小丫頭時非常不同,那感覺不是離別後的喜見,而是發自內心的討厭。
龍濤禁不住皺起濃眉。
而面前的錦衣青年似乎對龍濤也很是討厭,用手中的描金摺扇擋住嘴巴,惡聲惡氣問道:「你就是龍濤?」
龍濤點了點頭,直接懶得說話。
錦衣青年看到龍濤極盡敷衍的態度,更是怒氣叢生,陰陽怪氣說道:「聽說你很倒霉,前幾天被一個賣糖葫蘆的小丫頭差點拿竹籤兒刺死,是因為你們之間有殺父之仇?」
「是又如何?」龍濤看著對方的惺惺作態,心中的厭惡更添一分。
錦衣青年冷笑一聲,狠狠說道:「我和你之間也有仇恨,不過不是殺父之仇!」
「啊?!哈哈,」龍濤被氣的哭笑不得,問道:「那又是什麼?」
錦衣青年咬著口中的雪白牙齒,答道:「是奪妻之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