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商立德詳說官之道
商立德接著說:「二是未及弱冠,即封侯拜將,自前漢霍去病以來,未有能及者;
三是得皇上聖心,得尚公主,而是愛屋及烏,自有史冊銘記以來,未嘗有雲。
此之奇勛,非壽成一人之奇勛,而是整個張掖之奇勛。我等身為張掖屬官,自然跟著高興,立德更是佩服得緊。
所謂辛苦云云,都是份內的職責,不足為外人道也。」
刁鑽也跟著附和。
馬騰道:「自年後中使到居延傳旨后,一路之上中使催促得緊,壽成未能到府上拜謁。
壽成一直在想,找個機會與明公好好談一談。我年尚幼,只是領過兵,治理地方一節上沒有一點經驗,還請立德公不吝賜教。」
商立德說:「壽成過謙了。
壽成天資聰穎,在戰場上真刀實槍地與敵軍對陣,甫一出手即石破天驚,況治理地方此小兒科耶?
不過在當官治政方面,我浸潤多年,略有心得,壽成如不嫌聒噪,我可與你分享一二。」
馬騰兩耳傾聽。商立德道:「我聽說過你領兵打仗之法,可謂深得其中三昧。
其實治理地方與領兵打仗一樣,一理通萬理通,並無二致。
一是主官要致志於大事,不可自降身段,等同於下吏。
史書曾記載你祖上文淵公治理隴西故事,提及他要求官吏務盡職守,自己從不過多於預,只是總其大體而已。
他家裡總是賓客盈門,舊交滿座。手下的官吏來彙報具體事務,如果不是非管不可,他就說『這是縣丞、縣尉的責任,你們老來煩我幹什麼?要是大戶人家欺負小老百姓,有外敵入侵,這才是我的事!』。
這就是很好的例證。主官若是沉迷於瑣事,往往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該管的沒有管,不該管的管了一大堆,還管不好,挫傷了下官的積極性,使得職責不清,權屬不明,甚是費力不討好。
會做主官的,自己往往是無所事事,下屬而即便是累死,也會心甘情願;不會做主官的,自己累了個一塌糊塗,而下屬則在一邊看光景,說風涼話,諸事不宜。
這就好比你在領兵打仗時,定下戰略方針之後,其他的都是校尉屯長都伯之事。
你不可能要求那些下屬軍官替代你的角色,而你也不能替代那些下屬軍官的角色,道理都是一樣的。」
馬騰點點頭。
商立德繼續說:「二是主官要嚴於治吏,不可放任縱容。
大政定下之後,靠誰去落實?靠下邊各級官吏。故爾對這些官吏的掌控,最是重要。
古人云,綱舉目張。綱在哪裡?就是這些等等不一的官吏。
又有雲,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所有的朝庭大政和郡以上政策,都是靠縣及縣以下來實施。所以說如果把他們掌控好了,事情就成了一多半。
如何掌控他們?一者曰嚴。一切須從嚴把握。
你若松之一分,到了縣上,就有可能松之二分,到了鄉里,可能就成了三分了,再到亭,就有可能成了四分。
是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嚴格按照標準來,誰也不能逾越紅線。這就好比是一把尺子,在這個衡量之下,誰能誰庸,一目了然。
二者曰威。如若有完不成任務的怎麼辦?對不起,屬於朝庭任命的官員,我沒有權力撤你,那我就參你,讓上面來撤你;
若屬於我自己聘用的官員,則可根據情形,可罰薪、停職、免官。若違犯了朝庭律令,一切按照刑律處分。
這就好比是一把刀子,懸在他們頭頂上,什麼時候落,落到什麼程度,自由主官來掌握。
三者曰恩。文武之道一張一池。煞威是一方面,必要的時候還要市之以恩。
這個恩的方式有多種多樣,有口頭表揚,有書面激勵,有物質獎勵,有年底考核表彰,有上報朝庭嘉獎,有保舉提職等等。
這些個東西什麼時候用,用到什麼程度,則需要主官用心思考。
光威不恩不行,下邊的人們會說你是酷吏;一昧用恩也不行,上面的人們會說你是在邀買人心;
用恩的頻率過高不可,上面的人們會說你是不擅治理;過少也不宜,下邊的人們會說是過於嚴苛。
這就好比是一塊甜點,擺在那裡,有大有小,能不能吃得著,吃到什麼程度,則看你的表現和主官的好惡了。
就像是你領兵打仗,若打勝了,或者是獎勵物品,或者是提拔軍職;
如若是打輸了呢?對不起,該打板子的打板子,該降職的降職,如有貽誤軍機造成大錯者,說不定還要砍你的頭,如出一轍。」
馬騰道:「是這麼個理,不過地方上更複雜一些。」
商立德說:「是啊,地方上的事情千頭萬緒,針對不同的人和事,會有不同的處置方法。
三就是牧民了。壽成啊,你琢磨一下這個字眼,是牧民,這裡面就有很多道道了啊。
這就有如草原的人趕著一群羊,你有義務和責任讓他們吃飯。如果他們吃不上飯,你想他們會怎麼樣?可以想像,他們就會造反。
要是造反了怎麼辦?那你得領兵彈壓。如果善後搞得好,上級會表揚你,說不定還會升你的官。
在我們這裡不同於內地,各族人都有,而且這些人長有反骨,一不對付就會揭竿而起,是以轄內造反的事情時有發生,這也是邊郡軍權大於中原的主要原因。
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弄到讓老百姓造反的地步。
還是那個比方,放羊。你得把他們趕到有草的地方去,先讓他們吃上草,肚子里得有東西才行。
但這裡面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吃則吃矣,但不要吃得太飽。
吃不著東西他們會造反;若是吃得太飽了,他們就會想別的事情。
古人說倉稟實而知禮節,也有人說酒足飯飽思***甚至於有人說生活太好了之後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來和你搶班奪權。
是以最好的結局是既要讓他們吃上草,吃得又不飽,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是最聽話的。」
馬騰聽了很新奇,竟然有這麼個調調,以前聞所未聞。
不過商立德以其多年的官宦生涯,總結出這麼一種經驗,想必是有他的道理所在。
是以又端起一杯酒,誠懇地說道:「立德公不吝賜教,壽成獲益良多,今再敬立德公與堅克兄一杯薄酒,以示感激。我婚後即赴觻得接任,不知立德公還有什麼囑託?」
「有兩件事還請壽成周全。」商立德說著,從袖子里拿出幾張紙,說道:「一是我在張掖多年,確有一幫屬下。
這些年裡,他們恪盡職守,為維護地方出力很多。這是名單,壽成到任后,能維持的還請維持。
另有十幾家商號,你也知道,朝庭這些年對張掖撥款很少,張掖之所以能維持到今天,這些商號貢獻頗多,今後還請壽成在各方面予以照顧。」
馬騰接過名單,只見三張紙上密密麻麻的,有百人之多,上面註明了每個人的姓名、職務、特長。另有幾十家商號,也註明了名號、老闆、主營業務等。
馬騰揣起,說道:「我剛到張掖,人生地不熟的,手下除了幾個軍官外,治理人才現在可以說是一個人也沒有。
有了立德公這份名單,可謂是及時雨,解決了我的大問題。立德公放心好了,只要是這些人盡職盡責,不為害地方,我斷然沒有不續用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