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循循善誘在廳堂
馬騰等人將及都尉府時,看到單于四兄妹已在階前等侯。
單于昃央見馬騰等到來,本欲向前擁抱諸位,然看到馬騰幾人軍容威整,不由心下一凜,四人齊刷刷向前行禮。
禮畢,引入大廳,單于都尉與尉丞、司馬已在廳內相侯。
見禮已畢,馬騰取出短劍無邪,向單于都尉道:「初次上門叨擾,馬騰身無長物,唯有一劍,乃師門所賜。
現贈予紜霏姑娘,既可把玩,亦可殺敵。如不嫌棄,還請收下。」
單于都尉微笑不語。
那紜霏見父親沒有反對,上前接過短劍,謝過馬騰;一見之下,甚是高興;抽刃而出,更是喜不自勝。
單于昃央取過短劍,審視一番,面色凝重地走到父親跟前,說道:「父親,此劍甚是寶重,妹妹不宜接受。」
單于昱昌接過短劍,抽出黝刃,但見寒光凜冽。那都尉還未說話,行軍司馬湊上前來,叫道:「確是一把好劍!」
單于都尉將劍及鞘,說道:「寶劍配英雄。馬騰司馬還是收回去吧!」
馬騰看那單于紜霏,神色頗為複雜,既有對馬騰感激之意,又有對寶劍不舍之情,神情婉轉,馬騰心中甚是憐惜。
聽得都尉如此說,向前言道:「我有長劍無鋒,堪比此劍。此劍於我,幾無所用。紜霏姑娘初到我軍之中,為我三千精騎之中唯一之女將。
不指望此劍殺敵,偶爾用以防身,還是有必要的。請都尉不必介懷,還是送還姑娘吧。再者,此物業已送出,如若收回,且叫旁人如何看待於我?」
旁邊的石山輕聲嘟囔了一句「算作定情之物不也很好嗎?」卻被錢豐瞪了一眼,再也不敢則聲。
「那好,暫且收下。入席。」此時單于紜霏歡喜雀躍,從父親手中接過短劍,又向馬騰施了一禮:「再次謝過司馬!紜霏定當不負千人所望!」
那石山斜睨了單于紜霏一眼,意思是你小妮子知道什麼呀,還不負所望!
單于都尉與尉丞、司馬及馬騰等人坐下,單于兄妹卻侍立一旁,為眾人上菜斟酒。
馬騰看著單于紜霏來來往往穿梭忙碌,間隙之中卻偶爾品摸短劍,心中甚是高興,至於眾人說了些什麼,卻全然沒有多少印象。
第二天下午,單于都尉差人將馬騰叫去,又作了一番長談。
從馬騰第一次出塞回來的彙報,以及跟單于昃央私下交流的情況來看,單于都尉認定,這馬騰頗具統軍大將的潛質。
兩人坐在一起,單于都尉不談為將者所應有的一些軍事素養,也不講指揮作戰的方法要領。
單于覺得,這些東西可以在今後軍旅生涯中慢慢積累、領悟、總結、提高。如若伊始就向馬騰灌輸這些東西,在他頭腦中按下許許多多的條條框框,勢必在今後作戰中束手束腳,手腳放不開則成雞肋,反而不美。
單于認為,這馬騰在一月之間,驟然由一個白身升遷為三千人的統軍司馬,當務之急,是需要開闊他的心胸與視野,否則,將成拔苗助長之勢,這是為將者所忌諱的。
「壽成啊,你對我們即將面對的三股敵軍之間的關係,是怎麼看待的?」單于都尉一上來,首先問道。
「據俘虜交代,步度根為草原地主,且渠伯德反叛我大漢,投歸步度根為其屬下;莫奕於在敦煌為我漢軍所敗,走投無路,依附在步度根之下。
步度根為主、為帥,且渠伯德、莫奕於為屬、為輔。」馬騰說道。
「呵呵。據我所知,步度根以東,直至遼東,是鮮卑軻比能的地盤。這軻比能可稱得上草原梟雄,不論地盤、勢力、能力、威望,都較這步度根要高出許多。
步度根以北,也是鮮卑人的地方,其勢力可能比軻比能還要大。也就是說,步度根在這幾股力量之中,是最小的。你且說說,這且渠伯德、莫奕於為什麼不投軻比能以及其他鮮卑勢力,卻要投這步度根呢?」
單于都尉循循善誘,頗有長者之風。
「且渠伯德投奔步度根,應該是距離最近。若其另投軻比能,勢必要通過步度根的地盤,可能為其所不許。
況其反叛大漢,當時必然遭到邊郡的打擊,情急之下,選擇步度根最為快捷。至於這莫奕於為何遠奔步度根,倒費點思量。」馬騰有點躊躇。
「是啊,一般來說,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這莫奕於和且渠伯德為什麼取小舍大、選弱棄強、擇暗廢能?為什麼呢?」單于昱昌反覆地問道。
見都尉反覆詢問,馬騰心中忽而有悟:「唔,莫不是這莫奕於且渠伯德擔心到了軻比能以及其他勢力強大的部落,自身力量會被其吞併消化,到頭來不僅勢力全無,甚至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而到步度根這裡,不僅全然沒有這些憂慮,而且步度根還會將其奉為上賓,頗為倚重,待遇後果乃是天壤之別。
由此看來,這三人還真的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不可不察。」
單于都尉笑了:「孺子可教也。你且琢磨琢磨,這三人各有什麼樣的心思和打算?」
馬騰想了想,說道:「我琢磨著,這步度根在周圍鮮卑人部落里,勢力最小,可能沒少受他們的欺侮。但他勢小力微,打又打不得,只能是忍氣吞聲忍辱偷生而已。如若不然,他也不會收留莫奕於和且渠伯德了。
他們兩個來投,這步度根心裡肯定很高興。雖然他吞併消化不了他們的力量,但暫時一段時間裡,至少可以為他所用,其他鮮卑部落一時也不會動他、欺負他,他就能過上一個相對安穩的日子。
如此一來,他既有了力量膨脹的實惠,又得了禮賢下士招攬人才的好名聲。
那且渠伯德和莫奕於本是落難之人,此時得步度根收留,也會感激他一陣子。
因此這步度根應該是穩賺不賠,算計得很是精到。」
「有道理。繼續說。」單于昱昌鼓勵道。
「這莫奕於,在敦煌被我漢軍打得大敗,如喪家之犬到處流浪。雖然如此,在三人中,他的力量還是最強的。但我敢肯定,此人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他暫時在步度根名下,一則為恢復元氣,二則也是等待時機。若時機一到,他肯定會取步度根而代之。其實論力量,他現在就可以消滅步度根。
他自身的力量本已夠用,何況還有且渠伯德。一個是北匈奴,一個是南匈奴,兩人若聯起手來,步度根根本沒有迴旋餘地,必將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因此說這步度根收留這兩人,雖然得一時之利,實是給自己招來了莫大的隱患。然力不如人,早也魂歸,晚也魂歸,不是被軻比能或其他鮮卑勢力吞併,就是被莫奕於取代。
在這個弱肉強食、強敵環側的時代和地方,永遠擺脫不了被消滅的命運。
而這莫奕於,之所以暫時不動步度根,我估計他也是擔心。周圍儘是鮮卑勢力,他們本已對步度根這個地盤覬覦已久,之所以步度根還存在,可能是都為同文同種,一時下不了手;二是他們還沒有準備好,時機不到。
但若是莫奕於取代了步度根,其他鮮卑勢力肯定會以此為借口出兵征剿。那時莫奕於就會四面受敵,難逃覆亡。
都尉大人,不知我說的對不對?」馬騰心中沒底,是以有此一問。
「說的很好。那且渠伯德呢?」單于都尉心下甚是滿意,鼓勵馬騰繼續說下去。
「這且渠伯德,且渠伯德,」馬騰猶疑了一會。單于昱昌說:「不要著急,怎麼想的怎麼說。我們這是在交流,又不是朝庭應對,不要有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