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回家
石像上傳出的聲音,帶著一絲絲的激動,而且透過這聲音,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說話女子的一種彷徨無措。
這是一種親人多年未見、終於相認之前的躊躇不安。
「紙鳶。」
寧江走到那尊石像的面前,眼神變作柔和。
這是他這具身體,唯一的血脈親人,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在青州的時候,夢紙鳶留下的九九歸原大陣,還保護了他。
十萬年前,寧江是孤兒,無父無母,所以他一心向道,勇猛精進。
而在這一世,他不但有了寧雨安等人,並且在血脈上,他也有了個親妹妹,他感到靠近石像的時候,體內的血脈彷彿在歡呼雀躍一般。
這是一種源自血脈上的親近感。
「原來這就是血脈至親的感覺嗎?」
寧江喃喃,這是一種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對他來說,這非常的新鮮,非常的寶貴。
而也在這一瞬間,他就做出了決定。
他認可這個妹妹,認可夢紙鳶,他會竭盡全力,保護這個唯一的親妹妹。
他會珍惜這股血脈上的聯繫!
「哥哥,真的是你。」
石像中的聲音激動無比,她也感受到了血脈上的親近,如果不是她不能動,定然能夠看到她激動之極的模樣。
寧江輕輕一笑:「是我,我來找你了。」
聞言,夢紙鳶的聲音一下哽咽起來:「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我這副樣子,一定很難看吧?」
寧江細細打量著面前的石像,石像的身高比他低上一個頭,嬌小玲瓏,消瘦而纖弱,透過石像的五官,能夠看清楚這是一張精緻的五官,這張五官的眉宇,與他有著一些相似。
「傻丫頭。」
寧江的眼中露出一絲絲的憐惜,「這些年來,辛苦你了,夢家被滅,你一定很難過吧?我卻沒能陪著你,反而要讓你保護我,讓你獨自面對這一切,是哥哥無能。」
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寧江的肺腑之言。
他是夢紙鳶的哥哥,本該由他保護夢紙鳶才對,但是當年他的黃金之心被奪,導致他被封印,而身為他妹妹的夢紙鳶,獨立成長了起來。
後來夢家遭遇大劫,也是夢紙鳶保護他,帶著他逃出生天。
這麼多年來,夢紙鳶一個人,不知承受了多少苦。
這些苦,本該讓寧江來擔,這一切種種,本該由寧江來背負,他本該是夢紙鳶身前的大樹,本該為這個妹妹遮風擋雨。
可結果,卻是他這個妹妹,在拼盡一切的保護著他。
即便他的妹妹被追殺,被迫進入了禁土,可依舊留下了九九歸元大陣,留下了一張保護他的底牌。
但他,卻完全沒有為夢紙鳶做過任何的事情,哪怕一丁點也好!
夢紙鳶破涕為笑,歡喜道:「哥哥,紙鳶不苦,只要你還活著,紙鳶就一點也不苦!」
寧江心頭顫了顫。
夢紙鳶懂事的令他心疼,多年來,夢紙鳶都被困在這裡,難以與外界交流,這又是何等的孤獨,何等的寂寞?
多年未曾與人交流,從本質上來說,夢紙鳶也只是個孩子罷了。
只是,她是個背負了無數傷痛與血海深仇的孩子。
她背負了不該由她背負的一切。
「紙鳶,跟我回家吧。」寧江柔聲道。
「回家?」夢紙鳶的聲音一顫,她化作了石像,早已無法流淚,但是她心碎的聲音,卻能讓人聽到她的心正在泣血,「我們的家,在哪裡?地獄奪走了我們的家,我們早就已經無家可歸,殺戮,火焰,鮮血,吞噬了夢家……」
「殺!我要殺了地獄!我要給爹娘報仇,我要奪回哥哥的黃金之心,我要為整個夢家報仇,殺殺殺殺殺殺殺!」
夢紙鳶突然悲吼了起來。
隨著她悲憤的吼聲,第十大陸中帝威滔天,宛如海洋一般涌動,這股帝威肆虐著整個禁土,令得禁土出現一道道的裂縫。
「發生了什麼?」
各大祖巫神色劇變,心驚膽戰。
「紙鳶,快清醒過來。」寧江神色一變,連忙冷喝道,「這是第十大陸的力量,這股力量不屬於你,不要被第十大陸困住!紙鳶,放下吧,這裡的力量,你掌控不了,不要沉迷在這股力量中!」
「放下?哥哥,我怎麼能放下?」
夢紙鳶呢喃,聲音中帶著無盡的痛苦,「我還沒有給夢家報仇,哥哥,我放不下……」
她的聲音突然冰冷起來:「哥哥,你沒有看到爹娘死的那一刻,你沒有看到娘死前,還在對我說一定要活下去,你沒有看到爹被人釘在大地上,還在叮囑我一定要帶你離開。整個夢家,為了掩護我們逃出生天,化成人牆的那一幕!你什麼都沒有看到,你什麼都沒有!」
「你怎能讓我放下?你怎能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夢紙鳶的情緒變得憤怒無比,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犀利的刀劍,在拷問著寧江。
寧江毫不在意,他知道夢紙鳶承受了太多,知道這個女孩的悲傷,背負著沉重的足以令人窒息的壓力。
寧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伸出手掌,握住夢紙鳶的一隻手:「紙鳶,夢家的仇,我來報,你會親眼看到地獄化作廢墟,你會親眼看到所有的仇人,跪在你的面前哀嚎,我會把他們的性命交給你,讓你一個個動手解決。」
「無論是誰,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找到他們!」
寧江一字一字雖然平淡,可是卻堅定無比,他的目光,宛如神劍一般,足以崩裂一切,那是一種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信念。
「至於我們的家,一直都在。」
寧江輕輕笑了起來,柔聲道,「你還活著,我還活著,我們的落腳處,便是家!」
此言一出,整片空間一下寂靜了下去。
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這一句話,彷彿擊中了夢紙鳶脆弱的心靈,一直過了許久,才聽到低低的悲鳴之聲。
「我們的落腳處,就是家……」
夢紙鳶哽咽著,只見石像之上,緩緩的落下了兩行清淚,而她身上,也漸漸的出現一道道的細密裂縫,滔天的帝威,慢慢的退去,回到第十大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