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境
那天夜裡,司南睡得極不安穩。
夢裡,穿著女僕裝的蘇千秋端出一碟面目模糊的炒蛋,糯糯的問他:「主人,您想吃甜的還是鹹的?」
然後把他推倒在沙發上,輕盈的坐上他的大腿,小鳥依人的傍在他胸前,「主人,您想吃我,還是吃它?」
隨後,她又換上白日那套暗紅花紋的旗袍,光滑的錦緞將少女的身體映襯的凹凸有致,隨著她每一次腳步,一側的高叉中露出筆直光潔的長腿,裙擺的掩映下,一片若隱若現的風光旖旎。
她款款向他走來,一步步逼近,纖細的雙手如蛇般攀上他的頸。她妖冶一笑,身體嚴絲契合的貼著他,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司南,抱抱我好嗎?」
接著又轉到幾個月前的生物實驗室,她站在窗邊掩面而泣,一陣大風吹過,揚起窗上的輕紗,把她籠在其中。
他想撫上她的臉,撫去她的淚。
他徒勞無功的想要走近,可是他每上前一步,場景就後退一分。
終於,他在這疲乏又混沌的角逐里醒了過來。東方初曉,天空一片魚肚白。
他雙眼茫然的盯著天花板,心潮微微起伏,身體深處蠢蠢欲動的是午夜時分殘留的悸動。
剛想轉個身再睡,忽然發覺腿間冰涼,伸手去摸,一片濕濡。
臉燒成一團緋紅。
他輕輕下床,溜進洗手間搓乾淨內褲。目光不經意的落在梳妝鏡中,那個司南雙眼暗淡,神情萎靡。
他唾棄了一聲鏡中的自己。
再爬回溫暖的床,到底是睡不著了。
司南摸出手機,按了幾個字。
「你還好嗎?」
想了想,蘇千秋大概不需要他這種無力的討好與安撫。
「過年有什麼安排?」
去親戚家嗎?應該不會一個人過節吧?我幹嘛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又真的很想知道她過年在不在家。
「想幫奶油換個狗窩,之前那個被它咬的稀巴爛。年初幾有空?陪我一起去買吧。」
他左思右踱,這條簡訊看起來沒什麼歧議,pass。
發送。
手機剛放下就「叮」一聲簡訊響起。
「司南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
用的是咆哮體。
司南看了下時間,5:03。
再然後手機沉默了,沒有下文。
1個小時。
2個小時。
司南在被窩裡滾來滾去。等候迴音的時候,時間會被拉伸的無比漫長,他心如蟻噬,坐卧難安。又一度懷疑自己的手機出了問題,打了一通1008611,片刻之後收到一條簡訊,「您的實時話費為x.xx元,當前可用餘額x.xx元……」
司南自暴自棄的把手機往床尾一扔,看來蘇千秋的起床氣很重。
手機「叮」一聲。
他從被窩彈起來,討好的點開手機。
「過年都在家,隨時。」
然後又一條簡訊擠進來。「你怎麼跟個老爺子一樣,天都沒亮就開始失眠。」
司南心道,失眠還不是怪你。想起晚上那個光怪陸離的夢,雖然羞澀,又開始有點意猶未盡。
他翻了個身,下床找來手提電腦,又鑽進被窩。
打開博客,把日記設成「僅自己可見」,逐字逐句的敲道:
晚上做了個很可恥的夢……
斷斷續續的寫到快九點,左下角的qq彈出提示「您收到一封新郵件」。
點開一看,是昨天的攝影師,郵件主題寫著「祝儘早抱得美人歸」。
司南:「……」
昨天臨走前司南又折了回去加了攝影師qq,紅著臉問能不能把照片發給他。
攝影師一副瞭然於胸的神色,以過來人的姿態同情的點了點頭。
把超大附件下載下來,一張張照片點開來看,少女穿著各種華麗的制服,時而神情溫馴,時而一臉驕傲,每一種表情都讓他怦然心動。
司南覺得才壓下去的慾望又抬起了頭。
他把照片導入手機,比較之後選了一張照片設成屏保,屏幕中的蘇千秋眉眼間全是笑意,冬青色的水手服,鮮紅的領巾,反差之下更顯得少女膚若凝雪,明艷動人。他盯著照片端詳了很久,按捺下心中不舍,又回到設置面板,換回科比·布萊恩特的照片做背景。
這個萬物蕭瑟的冬季,少年心中早已是雜花生樹,草長鶯飛。
爆竹一聲迎舊歲,轉眼間就是除夕。明明早已禁燃,可百年來傳下來的舊習俗,總是禁而不絕。
蘇千秋開著春晚,聽著外面孩子們稀稀拉拉的響炮聲,一邊做起了寒假作業。
又是老生常談的讀書筆記。把去年的照抄一遍就好。
寒假園地和暑假園地,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舅舅舅媽彷彿已經不記得這個外甥女的存在,她也樂得自在。合家歡聚的晚上,用電視小品中觀眾此起彼伏的假笑,好像就能填補家裡的清冷。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
奇怪,難道是鄰居借東西?
拴好門鏈,再把門拉開細縫一看,外面是滿臉笑意的司南。
「好冷啊!快開門給我!」他叫道。
蘇千秋一臉愕然的打開門。
「surprise!」司南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頭。
蘇千秋有些無語,旋即又聯想起火車站校長給的surprise。
有點不詳的預感。
「快去換衣服!煙花匯演快開始了。」
每逢除夕,這座城市的江邊就會上演一出極其絢爛的煙花表演,但蘇千秋從未去看過。
司南一邊催促著她更衣,一面偷偷擺弄著藏在身後的購物袋。
等蘇千秋穿好厚厚的冬衣,他把她拉了過來,幫她圍上一條嶄新的圍巾,再幫她戴上同為一套的帽子和手套。
高一的司南已經比蘇千秋高出了很多,這一系列動作下來做的如魚得水,得心應手。他們如此貼近,蘇千秋大腦短路般的任他擺布,目光獃獃的集中在他那件迷彩羽絨胸前的刺繡上,腦海中反覆不斷滾動著「canadagoose」幾個英文。
很多年後的一天,蘇千秋在國外出差時偶然路過這個牌子的專賣店,她想起了十六歲時,少年的那件迷彩羽絨。
她鬼使神差的走進去轉了一圈,翻了下吊牌,嗯,果然挺貴,但那個時候她已經能夠負擔得起這個價格了。
她取下衣服試了一下,很合適,也很暖和。金髮碧眼的導購小姐熱心的走來想要幫忙,蘇千秋想了想,終究拒絕了。
她又脫下那件羽絨,掛回了原處。
有些回憶,就讓它成為回憶吧。
長大后的蘇千秋,已經不記得當年被司南上下打點之後,臉蛋如草莓般嬌艷欲滴的自己。
「圍的太緊,好熱。」十六歲的蘇千秋推開司南,一邊把圍巾扯得鬆些,一邊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