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兼職
工作室在一個老舊的大廈里,布置的卻很用心。電動捲軸,背景幕牆,柔光箱,反光傘,燈架之類的,應有盡有,看起來頗像模像樣,司南略略放心了些。
工作室是幾個剛畢業的年輕人湊份子開的,起步沒多久,專門接下淘寶賣家的寶貝展示服裝拍攝工作。
他們去到時,工作室那一堆人正忙著布置背景。一堆志同道合的年輕人一邊工作,一邊有說有笑,連司南都被這輕鬆愉悅的氣氛所傳染,又放心了三五分。
化妝師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美眉,頂著一身哥特裝束走過來,頭髮極短,左右耳朵一排銀光閃閃的三角錐形耳釘。
蘇千秋沒來由的覺得化妝師和楚涵兩人簡直就是天造之和,臉上浮出一層饒有趣味的淺淺笑意。
化妝師上下打量了一下蘇千秋,小姑娘真人和照片上一樣漂亮,表示很滿意。
美顏過度的當下,她們收到的照片十有八九都p到面目全非,蘇千秋這種返璞歸真,最是難得。
「原來商定的是一天六百塊,如果肯露臉,可以每套服裝加多二十塊哦。」她嘻嘻笑著遊說。然後又有點遺憾的掃了一眼司南,心中嘆氣,可惜這次賣家不需要男裝模特,否則,要這養眼的一對湊個cp也是極好的。
蘇千秋想了想,露臉好像也沒什麼壞處。與肖像權相比,她真心覺得錢更重要,當下一口答應。
然後攝影師拿出一堆女僕裝,水手服,巫女服……
司南在風中凌亂。
早知如此,就不應該讓她來,他暗自懊悔。
等蘇千秋換上第一套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女僕裝,司南又覺得,還好有跟來。
洋裝,圍裙,網紗;貓耳,發卡,絲襪。
萌得他心神俱醉。
下一套是jk制服。
水手服百褶裙交相輝映,絕對領域毀人不倦。
雖然四中校服也是羨煞旁人的白襯衫加西裝短裙,但是從二次元穿越過來的蘇千秋,司南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再換了一套高叉旗袍,連攝影師都暗自稱讚,一個十六歲的高中女生,竟然可以在清純和魅惑兩個模式里切換的來去自如,簡直就是——蘿莉和御姐的完美結合。
坐在一旁的司南忍不住掏出手機,遮遮掩掩的偷拍了幾張相片。
「女朋友很不錯哦!」攝影師經過他面前時悄悄打趣。
司南瞬間滿臉通紅,他想疾口否認,最終卻迸出一句:「現在還不是……」
攝影師一臉恍然大悟。
一日拍攝結束,司南尚在制服誘惑中不能自拔。有點失魂落魄的走出工作室,下到樓下,凜凜的風呼的一吹,才清醒了幾分。
他又突然想到了什麼,讓蘇千秋等等,自己又折了回去。
等他再次下樓,看見一整天被攝影師指到這來又指到那去,連水都沒顧得上喝的蘇千秋,而今又蜷縮著立在大樓一角的避風處,忽然很心疼。
蘇千秋卻全然不覺得累,她領了當天工作報酬,興緻高昂,表示要請司南吃飯作報答。
她臉上的妝還沒卸,淡掃娥眉輕點唇,光彩又勝往日幾分。
司南忽然覺得有點窒息。
「不能讓女生破費,還是我請吧。今天我也……很開心……」英挺的面容上飛起一道紅暈。
蘇千秋按了按不甚飽滿的錢包,想了想,能省一筆是一筆,而後粲然一笑,「那去我家吃吧。」
司南:「!!!」
就算隕石撞地球,宇宙大爆炸,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情。
蘇千秋住在一幢九十年代初修建的樓梯樓里,略顯斑駁的水泥磨石外牆,帶著那個年代不可磨滅的特徵。九樓頂樓,夏天非常非常熱,那一種幾乎叫人窒息的熱,汗水一但溢出毛孔,就立馬蒸發在空氣中的那種熱,但是幸好冬天還有暖氣。
從一樓到九樓,樓道的窗戶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住戶用磚給封死了,低瓦數的燈泡不分晝夜的亮著,勉強照清眼前那條倉皇的路。樓道牆角的垃圾桶下是經年累積的污漬,每到夏天,整個樓道都散發出殘羹腐敗的氣味。
司南皺了皺眉,他沒想到她住在這種地方。
「便宜。」蘇千秋不以為意。
推門進去,蘇千秋小小的家和外面黑暗混沌的樓道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站在門口就能把整套房子的布局盡收眼底。靠窗一張矮矮的原木四方桌,充當著茶几、書桌和餐桌,同樣色系的單人床,鋪著簡約的條紋床單。
這個家看起來很空曠,卻又異乎尋常的素凈與整潔。
「蘇老師不在家?」司南好奇的問。
那一刻,世界就像按下了暫停鍵。時間凝滯,無言的沉默中,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蘇千秋沉默片刻,低聲道:「我媽,不在了。」
語氣是刻意的平淡,卻掩飾不了尾句中一閃而過的顫音。
而後她頑強的抬起頭,嘴角勉強像上傾斜,擠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你隨便坐,我去做飯。」她示意牆角那裡有坐墊,轉身走進廚房,像是躲避著什麼。
或許只是想藏起眼底的苦澀。
司南心中如平地驚雷,照得他臉色一片慘白,隨即倉惶的不知所措。他終於明白當年范叔為何語焉不詳。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回五分鐘之前,如果那個問題沒有說出口,該有多好。
看見蘇千秋匆匆閃入廚房的背影,司南感到自己的心臟就像被巨人之手緊緊捏住,痛得不能自己。
那一瞬間,他甚至有衝動把那個纖細飄零的身影擁入懷中。
「司南,你不用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反正遲早也會知道。再說……我習慣了。」蘇千秋彷彿感受到司南身上傳來的巨大不安,背對著他安慰道。
習慣一個人起床上學。
習慣一個人吃飯發獃。
習慣房間中空空如許。
習慣寂寞是無處不在。
她動作利索的淘米洗菜,又從冰箱里拿出番茄,轉身問司南,「番茄炒蛋想吃甜的還是鹹的?」
神情恢復到一如既往,掩飾的恰到好處。
「我……」司南頓了頓,「隨便……」
「我最煩別人說隨便了。」她佯裝生氣。
「你喜歡就好。」司南喃喃道。
你喜歡就好。
你的每一分落寞,都讓我的心痛如刀割。
你的每一分笑顏,都能讓我的喜悅更上層樓。
你喜歡就好。你喜歡,我便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