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火（3）

  趙亦均從大樓出來，走到街邊，陽光灑落在身上，心情舒暢得難以言表。


  原本已經轉行的他，沒想到在江寧又能重操舊業。和HR談了將近半個小時，HR對他還算滿意，加上招募江北人士的政策需求，最終HR通知他後天等部門主管出差歸來后正式入職。


  趙亦均看了看四周，春風吹拂下的江寧一派祥和氣象，他一甩背包，昂首走向地鐵站。


  「江南水鄉，氣候還真是宜人，也許在這裡生活也還不錯，」趙亦均暗自想道。


  坐著地鐵，原本要回酒店的趙亦均忽然想起那天坐火車時的爆炸聲，於是轉乘坐到了建康區政府旁。出了地鐵，打上計程車來到了大橋邊上。


  江寧府有十三道大橋橫跨揚子江，趙亦均來到那天經過的鐵道專用橋附近，遠遠地就看見黑壓壓的人群聚在橋頭，還打著不少標語。趙亦均眼睛有些近視，於是問道：「司機師傅，你看那幫人是幹嘛的，聚眾示威呢？」


  司機一撇嘴，說道：「這些人都是些江北來的，現在不是揚子江給封了么，這幫人回不去家了，就在這找政府麻煩。」


  兩人說著，車子一轉彎，前方路上出現了一排路障，一個穿軍裝的人揮手讓司機停了車。兩人連忙開門下車，那人走過來，敬了一禮，說道：「您好，這裡是軍事管制區，車輛禁止通行，請您配合。」


  司機連忙說道：「好，好，我馬上走。」說著，扭頭看了趙亦均一眼，趙亦均伸出手機，說道：「那就算了，我就在這兒下吧，結賬。」


  兩人結了賬，司機開上車，調頭就跑，趙亦均走過去，跟那人打了個招呼，說道：「您好，這裡怎麼軍事管制了？」


  那人警覺地看了一眼趙亦均，說道：「請問您是？」


  趙亦均掏出自己的ID，遞了過去，「我是燕山來的，沒別的意思，就是過來看看還能過江不。」


  那人掏出一個儀器，將ID伸進去劃了一下，趙亦均知道是政府的個人檔案調查器，也沒吭聲。那人仔細翻了翻趙亦均的檔案，說道：「趙先生您好，您是來參加示威的？」


  「不是，我就是偶然過來看看。」


  那人說道：「我是帝國江寧駐軍雄武三軍的士官，現在揚子江各處橋樑已經被樞密院下令封鎖，所以進入了軍事管制。」


  「那……那些示威的人怎麼進去的？」


  「這一道管制關口只限制車輛，誰都可以自行出入，至於示威行動，是經陛下特旨，江寧府警巡院特許的，您如果願意，也可以去參加。」


  趙亦均點了點頭，說道：「謝謝。」


  那人敬了一禮，回了崗位。趙亦均走過管制線，來到江邊，發現示威現場起碼有至少五百餘人，他們打著各式各樣的標語，聚集在橋樑口岸附近，大部分人都在整齊劃一地喊著口號。趙亦均來到人群旁，見一個帶著粉紅線帽，穿著淡藍色絨衣的女孩在人群最後靜靜地站著，手中捧著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我要回家」四個小字。她既不喊口號，也不舉牌子，就默默地站在那裡。趙亦均走了過去，一拍女孩肩膀，說道：「你好？」


  女孩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他一眼，疑道：「你是？」


  「我也是江北的，」趙亦均笑道，「你們是江北的？這是你們組織的示威活動？」


  「嗯，」女孩點了點頭。趙亦均問道：「你怎麼不去喊口號？」


  「我……」女孩有些羞澀，頓了一會才說道：「我不想喊……」


  「嗯？」趙亦均奇道：「你不是來示威的么？」他看女孩的神情，心中不禁暗生疑竇。


  女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才慢慢說道：「我是被人拽來的……」


  趙亦均有些懷疑地說道：「有人強迫你來示威？」


  女孩連忙搖頭，她踮腳看了前方人群一眼，小聲說道：「是我一個朋友，她非要我來跟她參加示威……」


  「哦，」趙亦均走到隊伍前方，看到大橋口岸處站了不少士兵，人人手中捧著槍械，士兵身後是數輛軍用戰車，將寬闊的大橋擋得嚴嚴實實。趙亦均來到高處，放眼望去，發現橋中間似乎有不少毀壞的痕迹。趙亦均眯著眼睛，還是看不大清，但似乎大橋已經被攔腰截成了兩截。


  「天啊，有必要毀壞大橋么？這派遣討伐軍北上不是要費很大的勁兒？」趙亦均搖了搖頭，又來到隊伍末尾，看那姑娘還在那裡一個人站著。趙亦均笑了笑，走過去說道：「你好？」


  「啊？怎麼？」女孩看著趙亦均，似乎有些緊張，她緊緊抓著手中的小牌子，手指的關節都有些發白了。


  「你要是不想在這，就回去唄？」


  「啊……」女孩似乎吃了一驚，說道：「真……真的嗎？」


  趙亦均聳了聳肩，說道：「這還有假？難道有人強迫你？」


  「可是……可是……」女孩望了前方一眼，「可是我朋友……」


  「你朋友也是江北人？和你一起來江寧的么？」


  「是……是昨天剛認識的朋友……」


  「剛認識的？」趙亦均不禁笑道，「剛認識的你管他幹什麼？你是自己來的江寧么？」


  「對，我自己來的江寧。」


  「那走，」趙亦均一伸手，將那牌子拽了過來，女孩一驚，說道：「你……你這是幹嘛？」


  「不想在這待著就走唄，非強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幹嘛？」


  「不辭而別……是不是不太好？」


  趙亦均一把抓住女孩手臂，將她拽離了示威現場，女孩滿臉通紅，說道：「你……你快放開……」


  趙亦均帶著她遠離了人群，才悄悄說道：「你是怎麼被人拽來示威的？」


  女孩摸了摸被趙亦均抓著的手腕，咬著下嘴唇，緩了一會兒，才說道：「昨天……昨天我去銀行存款兌換點，有人要了我聯繫方式，說是江北人。後來因為我……我沒帶ID，沒法住酒店，所以去他們那裡住了一晚上。今天就被他們拉來示威……」


  「『他們』？『他們』是誰？是一個組織？」


  「對，他們是一群來自江北，回不去家的人，自發組織的一個小團體。」


  趙亦均悄聲道：「你小心啊，我跟你說，很多示威都是一些反叛組織搞的，你可別被他們忽悠了，卷到裡面去。」


  「啊？是……是么？」


  「當然，你沒聽說過么？」


  「沒……沒有。」


  「你叫什麼？」


  「我……我叫……」


  「嗯？」趙亦均看女孩扭扭捏捏的，奇道，「不能說么？」


  「嗯……我……我叫平陽。」


  「平陽？你姓平么？」


  女孩點了點頭，趙亦均心道：「這名字好奇怪。」


  「你沒有ID？那你準備住哪裡？還回去住么？」


  「我……我不想去他們那裡住，好多人住在一起。」


  「你ID丟了么？」


  「對……對，我不小心弄丟了，所以沒法住店。而且……我銀行卡也不記得卡號……」


  「銀行卡也丟了？」趙亦均說道，「那你孤身一人在這邊，怎麼辦？你記得ID號么？」


  「嗯……不知道。」


  「好吧……」趙亦均略有些頭疼，「你也沒帶錢？」


  「我……我有些現金。」


  「那好吧，你要不跟著我一起，我明天和一個朋友一起去申請避難公寓，你可以去看看能不能一起申請。」


  「啊？」女孩似乎又嚇了一跳，「我跟你……去哪？」


  「你不是沒ID么？我可以幫你開個房間，在酒店。」


  「我……我……」


  「你別怕，我給你單獨開個房間，以後你取出錢了再還我也可以，」趙亦均攤了攤手，「要不你準備住哪？」


  「……」女孩想了想，最後說道：「好……好吧。」


  趙亦均伸手攔了輛計程車，兩人上了車，趙亦均說道：「先吃點東西吧，有點餓了。」於是他讓師傅開到了一處飯店。兩人下了車，隨便點了些食物，趙亦均說道：「你是哪裡人？」


  「我是汴京的。」


  「我叫趙亦均，從燕山府來的，」趙亦均說道，「不過我原來是雲中人，後來跟著家裡去的燕山。」


  「哦……」


  兩人吃著東西聊著天，女孩漸漸有些放鬆了緊張。


  「你ID丟了，其實可以去民政司用指紋補辦一個，然後去補辦銀行卡，大概三四天就能出來，」趙亦均說道，「要不下午陪你去民政司？你沒有ID，孤身一人在江寧，怎麼生活？」


  「我……」女孩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想辦。」


  「啊？為什麼？」


  女孩搖了搖頭，「就是不想辦。」


  趙亦均奇道：「難道有什麼問題？」


  「你沒聽說，他們在搜集江北人的資料么，肯定有什麼陰謀。」


  趙亦均啞然失笑道：「你想多了吧，是不是聽示威那幫人說的？那些是反叛組織搞的，別聽他們胡說。江寧府現在正是需要安撫民眾情緒的時候，怎麼會有什麼陰謀。」


  「反正我不想辦。」


  「好吧好吧，」趙亦均看著女孩鼓起來的臉頰，笑道：「那下午你準備幹什麼？」


  「你……你以前來過江寧沒？」


  「來過，但是就出差來過兩次。」


  「要不下午去玩？」


  「玩？」


  「嗯，我想去前朝皇陵看看。」


  「哦，好啊，那下午陪你去轉轉。」


  「好！」女孩嫣然一笑，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