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g15燕山南站-江寧南站興和十三年4月17日15:18開9車02c號」


  趙亦均看了一眼手中的車票，長嘆了一口氣。


  「你到哪啦？」電話接通，歡快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


  「剛出河北，」趙亦均看了一眼窗外。


  「好嘛，路上小心，到了給我來電話喲。」


  「你就為這個打電話來嗎？」


  「不然呢？」電話那頭的人笑了起來，「關心一下你嘛，不可以？」


  「沒事掛了吧。」趙亦均放下了手機。


  「哎哎？」那邊的人叫了起來，「不能聊天嗎？」


  「不能。」趙亦均手指一動，按下了掛機。


  煩人的女人……趙亦均皺著眉頭，拽下了耳機。


  「嘟——」屏幕亮起，一條信息傳了過來，「敢掛我電話，小心以後再也見不到我。」


  趙亦均冷笑一聲，將手機塞進了背包，身子一仰，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先生，先生。」


  「嗯？」趙亦均睜開惺忪的雙眼，見列車員在輕輕晃著他的肩膀，「嗯？怎麼了？」


  列車員一指地面，趙亦均低頭看去，見整潔的地板上，靜靜地攤著晶瑩剔透的一灘水。


  旁邊的女孩吃吃笑了起來，趙亦均抹了一把嘴邊的口水，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謝謝。」


  列車員擺擺手，離開了車廂，旁邊的女孩遞過來一張紙巾，「你還真能睡，」那女孩笑著說道。


  趙亦均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說道：「昨天熬夜加班來著，見笑了。」


  「你去江寧……」那女孩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筆記本，「出差么？」


  趙亦均點了點頭，「出差，去江寧有點事，你呢？」


  「我就是江寧人，去燕山府玩了幾天，現在回家。」


  「燕山好玩嗎？」


  「還行，就是風太大了，」女孩摸了摸臉，「臉上總是好乾。」


  「你可以用這一款補水的……」趙亦均從包中拿出一張紙，遞了過去。女孩接過，奇道：「這個是……」


  「是我們公司的產品，」趙亦均一邊指著那個那張資料，一邊介紹著。女孩笑了笑，說道：「你是賣護膚品的么？」


  「我是設計師。」「哦，就是設計包裝的么？」「對，不過我不是很擅長這個，」趙亦均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我原來是畫原畫的……」


  「嘀嘀——」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車廂門處的熒幕亮了起來，熒幕中出現了一行大字：「即將播送重要講話，請安靜。」


  「這是什麼？」女孩指了指屏幕，趙亦均搖了搖頭，剛要開口，忽然一陣雜音響起，隨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車廂廣播中傳了出來：「各位旅客，大家好，我是本次列車的列車長，現在接上級通知，將要播送一條重要信息，請各位旅客保持安靜，不要離開各自的座位，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謝謝您的配合。」


  話音方落，從車廂門中衝進來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跑進了下一個車廂，留下了兩人分別把守在車廂的兩個出口處。


  「這……」趙亦均不可思議地看著前後，女孩緊緊抓著他的左臂，悄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有危險吧？」


  趙亦均搖了搖頭，「不知道，先別動，聽他們怎麼說。」


  那兩個士兵握著手中的槍械，警惕地盯著四周，車廂中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心中惴惴的旅客們竊竊私語，有的人已經開始悄悄摸出了手機，暗暗按著號碼。


  「重複，請各位旅客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否則我們將採取強制措施，請保持安靜，播送即將開始，謝謝您的配合。」


  列車長的聲音回蕩在車廂中，沒過多久，車門處熒幕一閃，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現了在了熒幕正中。


  「這不是……」女孩疑惑地看著那人，趙亦均一愣，說道：「這是誰？」


  中年男子手中握著一份演講稿，沉聲說道：「帝國全國人民，衛藏九部、安西都護府、蒙古諸部、滇南越北各族同胞們，你們好。我是帝國昭文館大學士，提舉江南六路常平使，江東安撫使兼知江寧府，陳安東。下面，我將要宣布一條重要訊息。」


  此刻，這條影像正在大江以南同步播放著，無數人屏著呼吸，盯著眼前的或大或小的屏幕，數億顆心臟緊張地跳動著。


  「帝國立國三百餘年，迄今為止，出現了許多為國為民的仁人志士，英雄先烈。正是因為他們，我們才能享有今天幸福、美好、安定的生活，才能擁有今天這些令人矚目的、輝煌的成就。作為一個普通的帝國子民，我深感自豪。」


  「但與此同時，在帝國內部，也出現了許多不和諧的因素。例如，今年上半年，在汴京發生了嚴重的惡劣事件……」


  「他在幹什麼？」趙亦均額頭上流下了一絲冷汗，「為什麼會在電視上直接說這些話？這個人是你們的知府？」


  「沒錯，」女孩悄聲說道，「他在江寧做了七八年知府了，在我們當地挺有名的。」


  「他這是要……」趙亦均急促地低聲說道：「他這是要幹什麼？為什麼會在電視上說這些話，他這官不想當了么？」


  「不知道啊，汴京事件是怎麼回事？他說有人刺殺皇上，是不是真的？」


  趙亦均習慣性地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聽說是真的，網上有視頻，雖然很快就被刪光了，但我們公司有人看過，說真有人進了皇宮。」


  電視里的人還在說著，女孩緊張地看了一眼屏幕，「我有不好的預感。」


  「因此，我們有理由懷疑——」說到這裡，屏幕中的陳安東忽然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們有理由懷疑，皇上已經駕崩，現在住在汴京宮中的，根本不是皇上！」


  「啊？！」後面傳來一聲驚呼，守門的士兵立刻舉起了槍，驚叫馬上變成了一陣竊竊私語，女孩目瞪口呆地盯著屏幕，「他……他在說什麼，我不是聽錯了吧。」


  「其實燕山那邊早有這種傳言了，」趙亦均說道，「我……我也有不好的預感。」


  「李居臣身為帝國首相，不但向全國人民隱瞞了這一信息，致使陛下不能安然入土，還扶植了假的皇上做傀儡，目的昭然若揭。李居臣身處朝廷中樞二十年，諂諛取容，欺上瞞下，外結敵國，內貶忠良，實乃帝國上下第一奸佞……」


  屏幕中的陳安東慷慨陳詞，一條一條地聲討著帝國首相李居臣，趙亦均拿起手機，悄悄地錄著屏幕，女孩奇道：「你這是做什麼？小心那邊有士兵。」


  趙亦均不作聲，靜靜錄著屏幕。「帝國三百年基業，六萬萬子民，決不能落入這樣的大奸大惡手中。因此，經過多方商討后，一致決定，發布以下聲明——」


  陳安東又頓了一頓，數億顆心臟此時一同跳到了頂點。


  「江南東路安撫使陳安東，江南西路安撫使徐謹，閩浙路安撫使趙伯承，荊湖北路安撫使詹閔，荊湖南路安撫使黃家源，廣南東路安撫使黃晟，廣南西路安撫使蔣桂，川蜀路安撫使李從哲，黔中滇南經略安撫使領越北四郡節度使吳開舫，衛藏九部都指揮使鎮南大將軍王歸，西域招討使安西大都護劉慎言，聯合宣布：正式奉先帝第三子，吳王趙汲殿下為帝。從即日起，帝國首都將遷移至江寧府，與此同時，將成立討伐軍，剿滅李居臣……」


  車廂內瞬間大亂，兩個士兵不住地呼喝，也止不住此起彼伏的叫聲。趙亦均拿起手機，拚命地按著號碼，女孩緊緊抓著他的小臂，一臉驚慌地看著屏幕，「怎麼會打不通？」趙亦均手指飛動，「信息也發不出去，app全部不能登錄了，這是怎麼回事？」


  「接上級通知，從即日起，揚子江以北地區的廣播信號將暫時無法接收，請您諒解。」


  「接上級通知，從即日起，伺服器處於揚子江以北地區的互聯網網站、軟體將暫時無法訪問，請您諒解。」


  「接上級通知，從即日起，您將暫時無法與揚子江以北地區展開通信連接，請您諒解。」


  一條又一條的信息從廣播中傳出，列車長充滿磁性的聲音並不能安撫車廂中眾人的情緒。飛速行駛的列車將寬廣的揚子江甩在了身後，忽地一聲巨響，刺眼的火光瞬間吞噬了窗外的藍天。旅客們驚恐地看著窗外，列車長再次開啟了廣播：

  「接上級通知，從即日起，揚子江沿岸將全部封鎖，您將暫時無法前往江北，請您諒解。」


  「剛才的爆炸是帝國江寧駐軍在封鎖江寧揚子江大橋，請您不必驚慌。」


  「列車還有五分鐘到達終點站江寧南站，請各位旅客準備下車，不要忘了身邊的貴重物品，祝您旅途愉快。」


  爆炸聲一陣接一陣地傳來，趙亦均掏出手機，再一次撥了一遍熟悉的號碼，依舊從話筒中傳出無法接通的語音。趙亦均看著屏幕中的那條信息，喃喃地說道：


  「不會真的再也見不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