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試探
西北苦寒涼州城,靜謐詭譎鬼森森。此時人獸距離一里,人在城上,獸在城外,人很擔憂,獸很安靜。
涼王和涼州牧冷冷的掃視著城下的蠻獸,獅形蠻獸、虎形蠻獸、貓形蠻獸、猴形蠻獸等等,算是涼州人們在熟悉不過的蠻獸們大集結。
但是如此眾多的蠻獸,平日里尚且為爭奪分寸的領地,為搶奪天死的獵物而大打出手,爭個你死我活的蠻獸們,此時竟然異常和諧的全部後腿微曲,前腿直立,直勾勾的看著涼州城。
幾人的眼光再次向著空中看去,無數的飛禽各色羽翅在日光的映照之下,有些晃眼,無數的飛禽在空中的盤旋,黑壓壓的一個漩渦,各色飛禽也都在空中異常和諧的盤旋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就在此時,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涼州城上的眾人確定這哨聲不是從涼州城裡發出,而是在那肅靜的蠻獸群中傳出,眾人再次打緊精神,仔細傾聽,尋找著哨音傳來的地方,究竟是人是獸發出。
若是人,怎能驅動這萬千蠻獸?若是獸,又該是何等的強大,讓著萬千蠻獸都聽從自己?
一聲哨音響起之後,眾人還沒有找到哨音的位置,在這樣如潮水一般的蠻獸之中,尋找哨音的位置太難了。
獸潮出現了動靜,此時那無數的蠻獸竟然朝著蠻荒山緩緩的退去,那無數的蠻獸退去的剎那,真的如潮水緩緩的退去一般,雖然涼州並沒有海,但是潮水退去的那種震撼還是在城牆上的幾人中腦補出來。
蠻荒山中不時傳來一聲蠻獸的吼叫,此時在傳入涼州城中已經顯得那麼的刺耳,蠻荒的氣息從蠻荒山中傳來,他們絕對不是退卻了不在回來,而是等待著涼州城城門大開的時機。
這些蠻獸們在和涼州城耗著!
李元已經是化神期,目視所及之處,比城牆上的幾位叔叔伯伯們要遠得多,極為叔叔伯伯們沒有看清那吹出口哨的究竟是人是獸,他卻看清了。
那是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容貌,只是近十年過去了,那人似乎是因為混跡在蠻荒山中顯得又黑了一些,與李元現在的面如白玉形成鮮明的對比。
令李元驚詫的是,在他第一時間看到那青年的同時,遠處躺在一隻巨禽背上的青年也看見了他,巨禽黑色的翎毛如一柄柄的刀劍一般,巨禽顯得異常的懾人,絕對是這蠻荒山中的王者人物。
不僅是這,更令李元不解或者說是震驚的是,他從小便在師父的教導之下修習道術,每月更是去蠻荒山中歷練,至今不過是化神期實力,透過極遠的距離看那青年已經是十分的費力,但是青年卻瞬間反應過來,並且吹響了口哨,之後便有了這蠻獸如潮水一般的撤退。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卻是為何?」涼州牧緊緊握著自己的精幹小黑鬍子,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有些隱隱疼痛。
獸潮來得快,去的也快,莫名其妙,但是眾人卻又不能確定會不會再來,這獸潮斷然不是心血來潮一般,只是想遠遠的看涼州城一眼,而退卻,須知將這蠻荒山中無數的獸中王者聚集一處,本就極為的困難。
「興師動眾的聚集眾多蠻獸,卻又只是看了一眼涼州城,卻是為何?」涼州刺史那精於算計的臉上此時也是愁雲密布。
涼州城的幾位高官,掌握涼州城命運的幾人,壓力自然是無需多說,但是眼下卻沒有任何的思緒。
李元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那青年,小時候的二人是如此的相像,但是現在似乎是因為後天的生長,李元倒是顯得異常的白凈俊俏,但是那青年卻顯得有些蕭殺,便是他在巨禽背上被李元驚起的剎那,李元便看清了,那一張臉上寫滿的滄桑更是寫滿了堅毅,不像是一個弱冠的少年,更像是飽經風霜雨雪的中年人才應有的臉,李元雖然一下認出這就是那個小時候與他一模一樣的少年,但是旁人還真是不好甄別。
幾位涼州的高官在不能確定獸潮目的之後,便開始討論起了,涼州要不要實行封城。
封城對於涼州的代價極大,涼州位於唐國西北苦寒之地,土地貧瘠,幾乎不產糧食,而有些水草豐美的地方,為了涼州大馬自然是犧牲了種植糧食的機會,全部種植了草,所以涼州遠不像唐國的物產豐饒的州郡,若是封城必然對涼州居民的生活產生巨大的影響。
而且幾人還不能確定這獸潮的目的,若是封城之後,獸潮不來,那封城究竟封到何時?幾人一時間爭奪的面紅耳赤。
李元便在眾人爭吵之時,在一旁說道:「幾位叔叔伯伯能否聽小侄一言?」
李元被涼王帶上涼州城牆時,眾人甚至忽略了這個才剛剛弱冠的少年,聽聞李元的聲音,幾人都是一愣,回過身來,大眼瞪小眼的盯著李元。
許久之後,幾人見在眾人如炬的目光之下,李元還是風輕雲淡,絲毫不受影響,心中嘖嘖稱奇。
「賢侄,可是第一次來到這涼州城牆之上,第一次面對這尚且不明原因的獸潮?」涼州牧帶著猜測問著李元,若是李元第一次便是如此的淡然,便是這份淡定也讓他覺得涼王家的孩子真的不一般。
涼王可是知道,每月又七天,李元的師父都會帶著李元深入蠻荒中歷練,看來這十年的歷練,倒是讓自己的兒子養成了處事不驚的好習慣,心中不由得大為欣喜。
「有什麼發現,直接給我們說就行,所錯了也沒事,有你爹我給你兜著呢!」涼王大大咧咧的說道。
既然如此李元也就乾脆的說道:「方才,孩兒看清了那吹出口哨的是一個人,一個在巨禽背上的人!」
「人!」
「當真!」
「他奶奶的,這鳥人想竟然能驅使蠻獸大軍,他想幹什麼?」
幾人頓時驚呼,覺得一股透徹骨髓的涼氣由腳底板瞬間直襲大腦,幾人想過最壞的打算,便是蠻荒山中出現了千年不遇的獸王,可以統御群獸,但是卻真的沒有想到會是人。
但是幾人在剛才眼睛都快瞅瞎了,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李元是如何看到的?
「剛才最近的蠻獸距離此地尚且一里,賢侄是如何看到的?」
「確實,賢侄的怎麼看到的?」
「我兒子跟著他仙人師父學些本事,怎麼就不能看見了?」
李元苦笑,雖然涼王說的粗魯,但是卻也基本是一個事實。
見李元點頭算是認可了涼王的說法,涼州牧和涼州刺史也是再次被李元震驚,似他們這等高官,對於道人一說也聽得多,太宗為何尊崇道教,也是有原因的,並不是說所有的道人都是些騙吃騙喝,道行低微之人,便是有些道人也是有些真本事的,若是按照涼王的說法,只怕涼王府中有道家大能!
「賢侄,真是天大的造化!」涼州牧說不出的羨慕。
涼州刺史臉上也是陰晴圓缺,最終說道:「涼王可是大大的福氣!」
二人語氣中透露出的羨慕嫉妒恨讓涼王顯得很是滿意。
這時李元便繼續說道:「方才獸潮的退卻是因為我的目光看向那巨禽背上的少年之後,少年瞬間下令,獸潮這才退卻,不知能給二位伯伯什麼參考!」
此時涼州城,城門樓上的那一桿寫有大大「涼」字的獵旗迎風咧咧作響,旗杆平實,涼州城的旗杆便是所有城中最結實的,乃是上好的鐵木,此旗杆奇沉無比,自從立於涼州城上時,已經許久不曾倒下,便是平時更歡洲旗時,也需要幾位涼州軍漢一同協作才行,這是涼州的臉面。
軍旗之下,幾位涼州的最高長官一時間有些無言,但心中卻是同時決定,涼州城必須要封城。
一位軍士在涼州牧的招呼之下,向著涼州牧彙報著涼州的軍糧儲備情況。
好在是因為陛下牽挂涼州,而且涼州也確實時常受到西北的奴人偷襲,那些生在草原之上的奴人,若是冬天受到嚴重的雪災,牛羊凍死的話,便只能搶,而涼州便是造重的地方,所以每隔幾年,涼州便有戰事。
而陛下對涼州的掛懷,也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重要,得知城中尚且有三月的軍糧,涼州牧算是稍微寬了些心,但是對於常年在蠻荒山邊緣打獵為生的涼州普通民眾來說,可就要苦一些。
「早日將這該死的獸潮打退,也好對涼州的民眾交待!」涼州牧一拳捶到女牆上的青石之上,畢露的青筋說明了他此時的憤怒。
便是涼州州軍也只能挨上三月,不知三月能否對獸潮進行有效的打擊,從李元的描述來看,若是認為定然不似心血來潮,但是若是人為,同樣也有認為的弱點。
涼州城牆之上,旌旗烈烈,盔甲肅然,隱有寒光,那涼州特產的長槍更是明晃晃,手執獵弓的軍士們位於雉堞上,掃視著城下。
今夜的涼州,包括今夜后的涼州,都將是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