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屍
府上有喜事,多半人家碰上道人前來叫門都會好臉相迎,一是唐國本重道教,尊道重道的觀念不僅在皇家,即使是涼州如此荒僻之地也是深入人心的,二來但凡能成為道士的,總歸是識得文斷得字的,有些其修養更是比那些整日之乎者也的書生們好上不好。
所以,這道士給孩子起個名諱也算是這唐國的風潮,更是一件十分吉利的事,要說讓李老三平日里去親自迎接的貴客可真是不多,也說明了這唐國的道人地位之高。
口稱宣虛的老道自從穿越迴廊,走進了三進別院,來到了李老三的房外之後,只是淡淡的盯著房中沒有絲毫的動作,也不曾說過一句話。
這李老三可是閑不下了,一會看看眼前如仙人一般的老道人,一會看看王妃方向,但是顯然是看不進的,畢竟被朱漆房門阻擋,又有帘子防止過堂風,便只能聽見裡面傳來的王妃的痛苦哀嚎和產婆不斷的嘟噥,離得遠聽不清,想來也是說著一些關於生產的專業點的話語,李老三也聽不懂。
「道長可是從那十萬蠻荒山中而來?」涼王李老三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首先打開了話匣子。
宣虛聽到涼王問話,看著屋頂有白光升騰,在李老三看來,他是在想著屋子裡看著,實際上他實在注視著白光的一舉一動。
夢有吉兆而有身孕,似乎是帝王家的常用手段,為了凸顯出這個人的不一般,將來是成成就大事的人,但多半是後來史官杜撰,當不得真,但是宣虛知道這夢白光而懷孕的吉兆,只怕這涼王妃可是坐實了。
一念至此,宣虛老道便收了神,望著涼王,涼王看起來不高,亦不是華冠華服,穿的很是普通,應該跟遭早年的草根有關,突然的起勢看起來涼王還沒有忘本,這讓宣虛很是滿意。
涼王身材短小精悍,短短的小鬍子,一雙眼睛有別樣的神采,畢竟是統御過萬軍的唐國開過大將。
「王妃懷孕之前,可曾有什麼異象?」宣虛發問。
雖然只是淡淡的疑問,卻是來到這涼王府的第一句話,涼王只覺得聲音好像是從天邊而來,浩浩瀚瀚,卻又似近在眼前,如洪鐘大呂,直透人內心深處,心中不由得大讚:「這真的是仙人一般,這孩子將來一定不同凡響。」
涼王深深看了內室一眼,隨即對宣虛答道:「回道長,內人起初不曾注意,只是後來日子多了,發覺自己懷有身孕之時似乎夢見一道白光,只是過了些日子,並不確定。」
涼王說完便看著眼前的道長,以期望道長能講出個一二三來,或者說是吉兆也好。
宣虛似乎看透了涼王的想法,便帶著笑意開口道:「恭喜涼王,夢有白光,須知黑白生太極,乃是吉兆,大大的吉兆啊!」
宣虛一句話不僅說了是吉兆,而且是大大的吉兆,這在涼王眼裡自然與那些只懂說些好話,然後弄些金銀供奉的道行淺末的道人強多了。
涼王便帶著欣喜的說道:「道長也知道,若是家中有喜,有道長上門自然也是大大的吉兆,這孩子的名字可就要麻煩道長來取了。」
說出此話的李老三明顯是鬆了一口氣,前兩天他和王飛還因為孩子的名字而吵了一架,這對於異常和諧的兩人來說可真是破天荒了,這一番吵鬧,著實讓下人們心中驚懼。
王妃身為公主,其筆墨不知比李老三這個粗人好的哪裡去了,但是李老三偏偏如同中了失心瘋一般,無論王妃起什麼名字,就是不同意,但偏偏自己只能想到狗蛋之類的辭彙,結果就鬧到現在孩子的名字還是沒有起,今天見了道長乾脆讓道長起一個,一來是傳統,二來若是名字難聽,就別怪他這個涼王將道人轟出去。
「名字貧道十月之前已經想好,就叫「李元」。」宣虛頗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意味。
「元」字,有第一,居首的意思,又有周元復始之意,乃是一個充滿了道家氣息的字,涼王聽到之後,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對這個字極其的滿意。
但是喜悅之後想到的是眼前的道長似乎說是十月之前已經想好,若不是吹牛的話,那道長已經關注這孩子已久,莫非道長真是那得道的高人,是那遠在天闕的神仙,下了凡,專門為了他的兒子。
而且「元」字用在女兒身上似乎不好,那就已經確定自己王妃那肚子里的種是個男孩,想到這李老三就覺得自己真不愧是個帶把的,連孩子也是個帶把的。
方才涼王一番沒由來的猜測,竟然真的將此事猜了個七七八八,也當真是奇特。
「道長,你剛才說是十月懷胎之時已經注意到了我那未出生的孩兒,這是為何?」涼王此時一臉的不解。
宣虛應道:「你這孩子乃是順應天道而生,今世註定不凡,便是王妃有孕之時,天有異象,只是似你等看不透罷了。」
三屍化鬼,善屍、惡屍降生於一處,這便是涼州,實在出乎了宣虛的預料,沒想到善屍、惡屍降生於一處,只怕將來會有一番碰撞,但對於他那個寶貝徒弟方元來說,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若非有違天道,他便可以立即將此二子的情形告知方元,但是天道不可為,而他卻也沒有想象中可以那麼無拘無束的自在行動。
那人已經追了他不知多久……
隨著宣虛的所說,便愈發的高深起來,李老三沒有想太多,雖然身為涼王,但是骨子裡他仍然是一個男人,自己的兒子尚且未出生之時便已經受到了道長如此的看重自然是心中歡喜。
這時宣虛也便再次開口道:「涼王,你這孩子天生與我道家有緣,更是先天道根之體,不如生下來之後給我做個徒弟如何?」
按道理來說,眼前的道長應該不似那種行走江湖的道行淺末的道人,但凡是來自蠻荒山的道長無一不是道行深厚的道長,但是想到收徒,李老三不懂什麼俗家弟子,只是想到了出家之後便要遵守戒律,若是孩子還未出生,就先給孩子設定了戒律,萬一不能成家,他豈不是連個子嗣都沒有了!
也是似乎看出了涼王的顧慮,宣虛便開口說道:「涼王不必多慮,只是教這孩子識文斷字,陰陽八卦,五行學說,當然若是此子福緣深厚學得個一招半式的仙法對於他也是極好的。不會有什麼戒律,就當是貧道私人收徒好了。」
「如此,那便好,真他奶奶的好,我這兒子還沒生下來,就先有了道長好本事的師父,只怕以後不飛黃騰達也難!」李老三此刻沒有掩飾他的粗魯,真正的將眼前的道長當成了孩子的師父。
涼王很奇怪,自己是百千場戰鬥中廝殺下來的人,對於陌生人本就有一種先天的懷疑,但是眼前的道長僅僅是在三言兩語之間,就讓自己覺得非是自己孩子的師父莫屬,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李老三將其歸咎到道長的實力高深莫測之上,對於他這等俗人沒有防備也是應該的。
事已至此,涼王便已經將自己兒子的未來都交給了一個只見過一面,只聽聞其名聲的道人,真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一旁涼王府的下人們,有諸多在內室也就是在涼王身前候著的,聽說涼王將未來的小少爺交給了一個道長,也是心中驚起不已。
此時,在內室的王妃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便將涼王的心神吸引了過去,聽聲音應該是到了關鍵的時刻,此時產婆的語氣也開始氣促起來,不停的說著王妃應該如何吸氣、呼氣,一旁的小丫鬟們也是腳步聲頻頻,顯然也是極其的忙亂。
涼王聽到王妃慘叫之後,便立即覺得揪心不已,想到處自己在戰場之上胳膊差點被人砍斷的時候,也未曾發出過如此的慘叫,應該是真疼,疼得厲害才對,涼王心中頓時緊張不已。
宣虛望著此刻緊張的涼王寬慰道:「涼王,不必如此,孩子的名諱你我都已經商量完畢,又豈會有事!」
若是善屍未生便胎死腹中,那才是真的滑天下之大稽,這種事斷然是不可能發生的,母子平安,這是宣虛本就已經算好的,也是天道的決意,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涼王聽到宣虛如此說,心情稍微安穩一些。
此時,內室中便傳來一聲響徹每一個人的耳邊的啼哭,中正有力,底氣十足,令人不覺得煩躁,反而令人心神清澈,便是一個小孩子的哭聲就有如此的異象,實在是令人驚奇。
這一聲啼哭,透射進涼王的耳中,感受著心中的那種異樣的感覺,似有發人向善的深省,涼王心中當即湧出一個想法,此子不一般,似乎帶著秘密而來,軍人天生的敏銳,讓他再次看向宣虛的時候,便覺得此事的蹊蹺之處。
涼王小心推門,來到內室,得知母子平安之後,道一聲:「愛妃,辛苦。」
之後便離開,準備宴請宣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