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狐狸
東海中的朝陽升起總是那麼的突然,倏然間就躍出海面,開始普照大地,而不是像在內陸一樣,羞答答的如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緩緩的揭開自己的蓋頭,海上的朝陽便顯得很豪爽而直接。
在朝陽的神輝瞬間普照到靈雲島時,昨夜在島上的休息的白狐族並沒有熱鬧起來,整片島上從遠處望去死氣沉沉,如同一個薄暮的老人,這份寧靜太過於異常,因為這本來應該是白狐族人迎著朝陽煮飯進食的時刻。
但靈雲島上並沒有一股炊煙升起,並沒有一聲白狐族壯年的歡聲笑語,也沒有見到族長時的問好聲。
靈雲島上橫躺著數百隻擁有雪白毛皮的狐狸身軀,每一隻狐狸的身軀上白色的毛皮凌亂無比,而且每隻狐狸的身上都有幾十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有些白骨就那樣的暴露在朝陽下,閃著莫名陰寒的奪目光芒。
在朝陽的映照下,靈雲島一時間血氣衝天,甚至有煞氣自數百隻白狐族人的屍體中透體而出,直衝雲霄,將路過的海鳥驚起。
靈雲島上的風在朝陽升起的時刻也停止吹拂,彷彿是累了,要歇歇,而島上的「霧」也散的格外快,像是忌憚朝陽的神輝,但實際上先於朝陽的升起,靈雲島上的「霧」已經散了。
朝陽升起的瞬間,靈雲島已經不能叫靈雲島,稱呼為森羅地獄更恰當些,島上的情景實在是過於慘烈。
……
「說起來咱們的敵人好像只有九仙島了,而且九仙島就要不存在了,呀!突然之間懲惡揚善的願望落空,惡不見了,會不會有失落感呢?」方恆在空中背負雙手,眼睛眨著,好奇的看著諸人。
「師弟,你錯了,這世間有善便有惡,無論是善還是惡都不會消失,九仙島的惡消失了,還會有其他的惡出現,你放心好了,修行的旅途不會那麼寂寞」錢大金以師兄的口吻出口教訓道。
方恆悻悻的縮了縮脖子。
錢王再次接著話題說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世間的惡全部消失,這樣我就可以繼續鑽研各種各樣的功法,可惜這願望不會成真,有人的地方便會有善與惡。」
聽到功法二字,苗勇的眼神明顯變化了下,他隨著錢王說道:「你可別提功法,方元讓你當傳功長老真是對你了解的很,你丫就是一武痴,現在修道,你就是道痴,整天抱著那些道藏有什麼好看的,選擇適合自己的修鍊不就好了。」
苗勇想起方元當時帶回《蜀山劍訣》、《陣法詳解》、《青炎劍訣》,以及當初從太玄門搜來的秘法《太玄步》時,錢王那泛起綠光的眼神,如同一個離家許久的孤魂,回家看到美麗的妻子一絲不掛的在等著他那般,至今讓苗勇汗毛炸立,雞皮疙瘩直起。
對於苗勇所說,錢王毫不在意,他解釋道:「身為聖道宗傳功長老,自然是要研究諸多功法的,不然我怎麼知道哪些功法適合哪些弟子,育人可是千秋大業,容不得一絲馬虎。」
「大家都知道,這只是你對功法痴迷的借口罷了。」苗勇毫不猶豫的點破。
「你說這次能不能從九仙島上搜到些厲害的功法?」錢王興奮的說道。
「你沒救了。」苗勇捂著額頭惋惜道。
這時方元打斷了幾人的閑聊,他開口說道:「靈雲島就在前方,但似乎有些過於安靜,白狐一族除卻不能參戰留在大青山的老幼,至少有幾百口,不會這麼安靜才是。」
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到已經逐漸接近的靈雲島上,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應該看到警戒的白狐族人才是,但是靈雲島卻異常的安靜,所有人在空中停下,謹慎的望著遠處的靈雲島。
錢大金面露疑惑的說道:「靈雲島絕對發生了一些事,我們要不要貿然的闖進去?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方恆不以為然:「也許是白狐族人想給我們驚喜也說不定?」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錢王說道。
「好吧。」方恆攤手。
此時方元識海中微微有濤聲響起,有些浪頭不安的拍打在識海攤上,顯示出現在識海的異常。
方元內視識海,發現識海中僅剩的菩提輕微的抖動著,即使很輕微也讓識海顯得很畏懼,那浪頭就是證明。
菩提不是因恐懼而顫抖,也不是因興奮而顫抖,是因為感應到煞氣的出現,向方元做出預警。
菩提身為佛物對於煞氣格外的敏感,方元想到靈雲島,究竟什麼樣的煞氣竟能飄到如此遠的距離外,讓菩提感應到。
「靈雲島出事了!大家快一些。」
方元說完已經先一步躍出,他的腳下有朵朵金蓮浮現,看到方元如此的急迫,幾人也都踏出太玄步,但還是遠遠的被方元甩下。
方元速度太快,無風也變得有風,一道道風刃瞬間拍擊到方元的身上發出拍擊到鋼鐵上一般的聲音,但僅僅是留下一道道近乎不可見的白色風刃形痕迹,瞬間就消失,然後再次出現,再次消失。
識海中菩提的顫抖變得比之前劇烈了些,而靈雲島也在方元的眼中完全的出現。
噝!方元倒吸冷氣。
錢大金幾人也在片刻之後趕到,立在方元身後。
噝!幾人發出和方元一樣的倒吸冷氣聲。
看著島上被鮮血染成赤紅色的泥土,帶著濃重的腥臭氣息,數百具白狐屍體橫列在靈雲島上,由於體型的龐大近乎填滿整個靈雲島。
「好像是全死了!」苗勇難以掩飾心中的震驚,目光掃視著靈雲島。
錢大金震驚之後則是疑惑,他說道:「不應該啊!島中怎麼會連一個九仙島弟子的屍體都沒有呢?絕對是九仙島下的手,但是九仙島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留在這島上吧?難道他們從容的將屍體全都帶走了?」
「不會,只要有九仙島弟子的屍體,絕對會留下蛛絲馬跡。事實應該就是九仙島沒有損失一人便滅了白狐全族。」錢王合理的說出自己的分析。
這就更加可怕,白狐族怎麼也不會一點抵抗都沒有任由九仙島弟子屠殺,是的,這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不然怎會有這種情景。
幾人從空中落下,仔細的看著。
方元心中想的是小狐狸的安危,雖然他對白狐一族交情不深,甚至與白狐族大長老有些嫌隙,但是想到那個絕美而善良的小狐狸,方元的心有些似是被人用拳頭緊緊握住的感覺,喘不過氣來。
「你看。」苗勇指著其中一隻白狐的屍體說道,「這隻白狐定然是重傷之後被人補刀,才被破開頭顱導致識海、泥丸宮碎裂,應該是為了防止煉虛期修士利用識海和泥丸宮的完整再次用秘法活過來。」
苗勇指著的那隻白狐,頭顱自然的被人劈開,這種奇異的手法,戰鬥中不會造成,是被人補刀所致。
雖然對於修士之間的爭鬥幾人經歷不少,但是如此殘忍如此多的屍體,還是讓幾人有些負面情緒滋生。
「咦!那邊有一具屍體不是白狐模樣。」方恆遠遠的指著一個地方。
眾人順著方恆所指看去,果然有一具人類屍體。
看著那人道袍上九仙島的標誌,苗勇開口說道:「這是九仙島的弟子,而且其道袍完整而無暇,沒有與人經歷過爭鬥,看著脖頸的狐爪形傷口,應該是突然被人突然襲擊之後死亡,在加上有補刀的情景發生,這人應該是補刀時被一名白狐族人突襲致死。」
「呦呵,分析的很有道理嗎!」方恆拍著苗勇的肩膀稱讚,「平時看不出來你這麼睿智啊!」
「我只是懶得想而已,我還沒有說完。」苗勇指著九仙島旁邊的那白狐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旁邊的白狐應該有生還的希望。」
苗勇還沒說完,方元已經向這個比其他白狐體形小一號的軀體探過去一道神念,隨著神念慢慢深入,他感覺到心臟有輕微的跳動聲。
「這隻白狐還活著。」
方元說完蹲下身體,右手成劍指狀,不停的在白狐身上連點數十下。
「哎!牛!」錢王對著苗勇真心的稱讚,「你是怎麼猜出它還有生命體征的?」
錢王作為一個道痴,整日研究藏經閣中的道藏,對這種動腦子的事不是太在行,乾脆出口詢問。
「笨!」方恆接話,「能參與不留痕迹滅殺白狐一族全族的九仙島弟子,必然是精英弟子,實力必然不弱,但卻被一擊致命,甚至頭顱與肢體都要分家,那襲擊他的白狐族人,必然實力不弱,而那名九仙島弟子旁的白狐族人並未被劈開頭顱,自然就有存活的可能。」
錢王撓了撓頭,彷彿還是不太明白,看著那被方元醫治的白狐族人,又看看苗勇和方恆,很乾脆的出口說道:「我覺得還是藏經閣中的道藏更好理解一些。」
「莽夫!」方恆開玩笑諷刺錢王。
錢王不以為意,他看著方元的動作說道:「白狐身為妖族,恐怕這十二正經走穴法,對妖族的作用並不大,可能沒有效果。」
聽到錢王的話,方元皺起眉頭,他也知道妖族與人類的經絡不一樣,而妖族受傷大多也是任其自然傷愈,但是眼下這隻白狐,如果不緩解它的傷勢,可能真的會致命,雖說識海不滅,修士不死,但是要進行奪舍之法才能復活,太過於狠毒。
「既然妖族能化成人形,那就便證明他們與人類的身體有種共通之處,也就必然有人類般的經絡,只是可能他們的任脈不在腹面正中線,督脈不在背部正中。」錢王盯著方元說道。
「對,我使出十二正經走穴法並不是在治療他的傷勢,而是在尋找它身上被人類命名的那些穴位到底在哪裡!」
方元手下並沒停,救人之事哪裡能容下半點的停滯。
錢王也蹲下,學著方元的樣子,開始在這隻狐狸身上找穴:「每個穴,都有每個穴的特點,這是不能改變的。」
「對。」
……
看著方元和錢王的動作,聽著方元和錢王的討論,方恆剛才生出的一絲智商上的優越消失的無影無蹤。
人果然在某一方面總會比其他人要強,而錢王對道藏的研究就碾壓方恆不知道多少條街,方恆可是聽到兩人談論的經絡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也不知古人怎麼總結出來的這些經絡,一條條一個個都是那麼的難,方恆可插不上嘴。
不過方恆似乎想到一個問題,方元好像什麼都懂的樣子,果然天才都是在不經意間顯露,不經意間打擊別人,方恆自嘲。
「那這裡便是任脈。」
「這裡就是督脈。」
「這是沖脈。」
……
在兩人摸清了白狐族人的經絡之後,終於開始動作起來,他們開始在那隻白狐的身上走針,一根根金針被捻進他們嘴中所謂的穴位中,雖然方恆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不過這一切確實有效果,方元和錢王拔出金針后,那隻白狐悠悠轉醒。
「牛。」方恆直豎大拇指,震驚的看著轉醒的白狐,由衷的對方元和錢王稱讚。
同時他心裡也想著,要是他碰見這麼一個受傷的白狐,多半白狐怕是要死在這裡。
看著那隻白狐朦朧的雙眼睜開,不停的有秋波翻轉,在這一刻,方元確定這就是小狐狸,沒想到小狐狸比之前簡直漂亮了太多,但是她卻認得這在他肩膀上沉睡的小狐狸的眼神。
小狐狸醒來之後,眼珠滴溜溜亂轉,在想些什麼,突然她的體形又變得小許多,一躍便躍上方元的肩膀,看著島上的情景。
看到島上數百具白狐族人的屍體,她眼中止不住的泛起淚花,豆大的淚珠不停的打落在方元的肩上,方元沒有說什麼,任由小狐狸在他肩上痛哭。
帶著歸鄉之情從大青山出發,她帶走了族中的所有能戰之力,而這一切如鏡花水月般碎掉。
滅族的悲痛方元體會不到,所以他便安靜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