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無期的再見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或傷或殘，但都不是永久性的傷害，我只想讓他們知道一點，就算是在這個戴上假面的網路里，也是需要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負責的。」


  東方凌又露出了嘲笑般的笑容，不過此時的笑容，嘲笑的卻並非是尹蕊，而是過往那些被他化為怨靈傷害過的人，「我不奢望他們能就此從善，也從未想過經歷這些事後，他們就能變好。」


  「但多少，能讓他們以後要再犯錯的時候，能想起這個傷疤，而不致於肆無忌憚。」


  「那你是怎麼量刑的？」


  「量刑？」


  東方凌搖頭，「我只能通過遊戲接觸他們，又怎麼可能真正為他們一生的過錯量刑？」


  「只不過罵得狠些的、罵得難聽些的，通過我對他們人性的判斷，從而決定他們應該承受的傷疤程度。」


  「這裡面固然有我的怨恨情緒在，但經歷了一兩次之後，我的怨恨……也淡了。」


  「你真好。」


  尹蕊突然說出了讓東方凌驚愕的話，你真好？

  「小蕊，你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不僅不怕我，居然還誇我？對於我這種四處流竄犯事的怨靈，你們不是會第一時間，把我打得魂飛魄散嗎？」


  「或許，你現在剛加入異人所，對於異人的行為準則還不清楚，但最少，你應該怕我吧？現在的我，可是輕易一個念頭，就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尹蕊依舊固執地搖頭，甜甜地笑著，「不，你真好，你還是我小時候的英雄，沒有變。」


  「異人所的事件，我不清楚，但我當初答應白秋老師，也有你的原因在。如果不是白老師說可以見到你，我未必就會答應得那麼快。」


  「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加入了，那沒啥關係的。」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的？哦，你一直蟄伏在我的身體里，所以我的一切，你自然都清楚，我去！」


  「你丫的，不會偷看我洗澡吧！」


  細眉微皺，尹蕊氣得腮幫子鼓了起來，東方凌立刻焦急解釋道：「沒有，真的沒有！」


  「上次我中了白老師的套，傷重未愈，現在便是想出去傷人都很難，而且發生在你身邊的事，若是與我無關，我根本無法感知得到。」


  「我跟那種纏人的厲鬼不同，只是怨念所凝，若是你不動念，我就只能存活在你的身體里，任何東西都無法感應！」


  「哦，這樣啊！」


  尹蕊點了點頭，然後笑道：「緊張啥，逗你的！看把你給嚇得。」


  「不過，照你這樣說，你呆在我的身體里，不寂寞嗎？」


  「寂寞嗎？」


  東方凌聞言，表情立刻變得落寞起來，「我死了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異變，我能直接接觸得到的，除了能夠引起怨念高度凝結的網路暴力，便只有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說到寂寞，我……」


  東方凌欲言又止，尹蕊卻是幫她補上了未說完的話，語氣淡然道：「還是寂寞吧？」


  東方凌沉默。


  「那你想阿姨、叔叔嗎？」


  東方凌的嘴角抽了抽，表情扭曲了好久，終於化為一聲苦笑，「怎麼能不想。」


  「我做夢都想！」


  東方凌大聲咆哮道，「你知道嗎？當我成為怨靈，重新有了知覺之後，便無時無刻地在想著他們，想著他們的音容相貌，想著他們的身影，想著他們……」


  「奮不顧身，向我撲來的那個瞬間！」


  「只是，只是，只是……」


  「都怪我！這一切，都怪我！」


  「我真恨不得我早點死，死在外面，死在沒人知道的地方，這樣，我就不會連累他們了。」


  焦黑碳臉上的眼睛，淚水瘋狂湧出，但還沒有完全流出來，便化為霧氣升騰。


  鬼，也會有眼淚嗎？


  尹蕊能感覺到東方凌內心的痛，此時的撕心裂肺，但卻無可奈何的孤寂。


  養兒二十年，還未來得報恩，親已不在。


  尹蕊不知道怎麼安慰東方凌，但在這個時候，一把帶著哭腔的女聲，突兀響了起來。


  「凌兒，媽不怪你，你別哭！」


  「真的，媽不怪你，知道你還……還在，媽就放心了。」


  跟東方凌同樣的碳黑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身後，一個擁抱，便把他給牢牢抱住了。


  熟悉又遙遠的聲音，讓東方凌的身體莫名一緊，渾身顫抖。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此時的感受。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已然遙遠，甚至再也相見無期的身軀，此時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將他牢牢抱緊。


  淚水，似乎突破了火焰的熱力，不再化為霧氣，而是直接流淌了下來。


  「你知道嗎？自你被燒死之後，就完全沒有了蹤影。我整天就在房子里找你，一直找，一直找，怎麼找找都找不到。」


  「你知道嗎，我有多怕，我多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多怕以後……」


  說著說著，那個身軀哽咽了起來，已經說不出話，只能緊緊地抱著東方凌。


  「凌兒，不要怪自己，爸媽一點都不怪你，真的！」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那都已經是過去了，爸媽現在想看到的，就是你，你活得……」


  東方凌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個身軀，同樣是碳黑身軀，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滯住了。


  滯了半響之後，才繼續說道：「你只要還在，那就好，那就比什麼都好！」


  「我不知道我們現在，算是什麼東西，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就一切都好！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不是嗎？」


  「汪！」


  一聲狗叫喊了出來，清脆高亢，聽得東方凌內心一顫。


  這，不是夢吧？


  爸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怎麼可能還在這個世界上？


  若是夢，千萬不要醒來！


  若是夢，千萬不要再出事！

  若是夢，就讓我永遠呆在這個空間里，陪著他們終老，看著他們……永遠，永遠！


  東方凌的身軀在劇烈顫抖著，不敢相信這一切，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更不敢有任何動作。


  生怕只要有一絲異樣，這個夢，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