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青丘一脈

  什麼是道？

  這是一個永恆的問題。


  在我的思考中，道是虛無，道是五行，也可以是每一個人，甚至可以是每一件事。


  行走時，目的地就是道。


  吃飯時，飽腹感就是道。


  睡覺時，靜就是道。


  戰鬥時，無上就是道。


  既然上天給了我無上的道，讓我擁有了可以藐視一切人間煙火的權利，我何必還要扮豬吃老虎，何必還要逆道而行。


  道的本意，更多是隨心而為。善有善道，惡有惡道。天地並沒有因為惡而不稱道。也沒有因為善而增道。所以，既然夢中老道士告訴了我擁有的這一切，我沒有理由拒絕，哪怕是別人安排的，哪怕背後還有那麼多的陰謀陽謀，我想開了，再強大的存在，也不過是道中的一塵而已。只有順道而為，我才能解開那麼多的謎團。


  我疾步走到山腳下，拿出九尾拂塵，心念縮地決，頃刻，我來到了戰場。


  戰場上已經是一片狼藉，黑霧瀰漫，地上，樹上，都是死去的道人和妖怪。人類的紅色血液與妖怪的各種色彩的血液以及地上的樹葉與黃土混合在一起，像極了一副山水畫。一副生與死的山水畫。


  我來不及仔細打量，腳步沒停，穿過了這些人與妖的屍體，晃過一個小山頭，就到了龍虎山大門。這裡是黑霧最濃的地方，一種難以言喻的腥味傳入我的鼻孔，讓我噁心不已，沒辦法，我只好用龜息法屏住了呼吸，用真氣封住了我的五官，使毒霧無法侵入。


  這種毒霧，見縫就鑽，本來我該用真氣護住全身上下的，但我害怕一會真氣消耗不夠，功虧一簣，所以只是護住了五官。


  戰鬥必須速戰速決，我現在知道了，肉體的拖累是道家修鍊中的一個大瓶頸，金仙以上的人物，肉體已經修鍊成虛無，能夠跟隨精神世界而動，不會因為肉體的原因，讓修習之路有阻礙。師父曾經告訴過我，我一直不明白什麼肉身，精神。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我衝進龍虎山道觀，只見院子中，無數的小妖前赴後繼的撲向院子中間的幾個道士，裡面有三師姐，有白袍崑崙白雲宗的人、還有一個全身黑袍，紫須胖道士。我數了數，大概十八幫派的人，只剩下二十多人在苦苦支撐了，而且，支撐的主要力量就是那個黑袍胖道士。


  所有的人和妖都在聚精會神的戰鬥，沒人注意到我，我躍到大殿的屋脊上，四下尋找妖首。準備擒賊先擒王。而且，我發現，這個黑袍道士，頭上隱隱發出金黃色的光芒，忽隱忽現，這是馬上要渡四重天的徵兆。也就是說，用不了多久，雷劫即將到來。整個龍虎山，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是龍虎山墨陽真人。


  忽然，從我腳下大殿里傳來一陣嘶吼，院子里熙熙攘攘數千隻與道人戰鬥的小妖突然全部退去，只留下二十幾名道士在中間，摸不著頭腦。


  只聽大殿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個白衣書生從殿中翩然走出，身左右各一大妖，左側是一隻虎妖，右側是一隻蛇妖。三妖後面，陸續走出十幾個小妖，皆能化為人形。而我，卻在隊伍里發現了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


  白衣書生站在大殿門前的台階上，指著院落中的數人說道：「爾等還是放棄抵抗吧，不要自尋死路，只要獻出你們自己門派的真元與法寶，我就可以放你們走」


  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鎮門的法寶，這個不奇怪。比如，馬家寨就有龍泉杖。蓬萊觀就有八荒經，每個門派差不多都有這麼一個東西，一般都是上古時的武器、法寶、書籍、經書等。


  而真元，是每個門派最珍貴的東西，從開派的老祖開始，到傳位的時候，老祖會將一生的真元傳給繼任掌門，就這樣一代一代傳下去，越是歷史悠久的門派，真元所帶來的影響就越是深厚。這也是蓬萊觀雖然沒落了，但依舊被其他門派所尊重的原因。因為師父，繼承了幾年前的真元，如果不是這個真元，我們七個弟子，就不會那麼順利的渡過三重天。


  所以說，丟了法寶和真元，就是丟了整個門派。這是所有掌門臨可死去也不願苟活的原因。


  「閉嘴，賊妖，妄想」三師姐在人群中厲聲喝道。


  白衣男子假模假樣的探著身子看了一眼，乾笑兩聲，說道：「我說是誰，原來是蓬萊觀的如秒真人，你蓬萊觀不是已經滅了嗎？只是可惜了你師父的真元，對了，你交出八荒經，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看來，這白衣男子知道的不少，居然知道蓬萊觀如今已經是人去觀空，出了事情。


  「蓬萊七子尚在人間，賊妖豈敢放肆」三師姐厲聲說道。


  「蓬萊七子？哈哈，一半都已經入了我們伙，對了，不如你也趁此機會，入伙如何」白衣男子輕鬆調侃道。


  「放屁，你再胡言亂語，造謠生事，我必將你碎屍萬段」三師姐已經精疲力盡，說話聲音逐漸小了下來。


  「我騙你作甚，易玄子與無真子都已經成了我祖座下弟子，現在北海，陪我祖閉關呢」白衣男子說道。


  三師姐沒有做聲，站在屋脊上的我卻發現了新問題，大師兄與二師兄都是性情耿直之人，如何肯屈服於妖怪之下，白衣男子所謂老祖，不知道是何人？哎，舊問題未了，新問題又來。


  我正在琢磨著，忽然聽見天空一陣轟隆，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將黑霧劈開，一條黑龍一晃，一張大臉探了出來。


  「哎呀，是誰放的這麼濃的霧，臭死我了」


  我一聽聲音，樂了，原來，是石敢當來了。


  我剛準備和他打個招呼，就聽到他扳起了臉，宣讀道：「龍虎山墨陽子、青丘書院羽林，爾等修鍊已足，功德已全，可準備好接受雷劫。」


  只見墨陽真人和白衣男子同時跪下，齊聲說：「請上仙賜雷劫」


  我這才發現，原來，白衣男子的頭上，也發著金光，看來，也是要渡四重，不對，妖應該是前八重。


  只見石敢當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去放雷，忽然，眼角掃到了我，看到我，他突然樂了，喊道：「原來你小子在這兒啊」


  原本不想與他打招呼的，無奈被他看到，我只好做了一個揖，說道：「上仙一向可好」


  「別扯沒用的，我的武器幫我拿回來沒」石敢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道友，這不是忙著在嗎？再說，時間還沒到呢」我打著馬虎眼說道。


  「嗯，也是，那就時間到了再說」石敢當還是比較憨厚的。


  石敢當這麼一搞，院子里的妖、道全部齊刷刷的望向我在的位置，三師姐也看到了我，但她好像受傷已重，只是滿眼充滿希望的看了看我。


  而白衣男子身後的那個熟悉的人，卻很吃驚，繼而從眼中透露出了一股怨恨的神情。


  「那，道友，你繼續吧」我沒有理會眾人投來的眼神，對著石敢當說道。


  石敢當卻笑了，說：「你要是沒來，我倒是可以行雷劫，但是你來了，我可就要等一會了」


  我一聽，這說的不明不明的，趕緊問道：「道友，這是什麼意思？」


  石敢當說：「我今日出勤，有人告訴我，如果遇到你，就要給你行九重天的雷劫，但我看了下，你現在的狀態，九重天的雷劫，你扛不住啊，所以，你看，我要不要等一等？」


  我一聽，石敢當不像是在跟我開玩笑，再一回想，夢中老道士說過，今日我平了此事，會有大功德。於是我問道：「石敢當，你可不能劈死我，你先歇會，一會我喊你」


  石敢當笑了笑，說：「沒事，我在這兒等著呢」


  此刻的我，只有四重天的修習，九重天的雷劫，只需一下，我就永不超生了。一般來說，都是修習到位，功德到位了，雷神方才會主動找來，就像我渡四重天一樣，在都昌鎮老爺廟水域，石敢當找上門來的。這次，為何如此？

  一定是有人安排，說不定就是夢中那個老道，姥姥的。難不成我要滅了此地所有的妖？

  此中必有玄機。


  我心中默靜，掐指排算。忽然，一絲明朗，心中頓時覺悟。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下面的眾人，問道：「青丘羽林，你為何要布下大陣，傷眾人性命，速速講來，不得瞞報，不然，打你個魂飛魄散」


  青丘羽林看我能與石敢當對話，不知道我什麼來頭，但也只好跪著轉了個身說道：「上仙饒命，我乃青丘一脈，一直與世無爭，半年前，接通天老祖的口諭，讓我等領三千六百小妖，圍困龍虎山」


  「三千六百小妖？你青丘一脈有這麼大的號召力？」我知道，青丘一脈都是狐狸精，而且，是當年女媧娘娘座下九尾狐的後裔。但這一脈一直不為人害。而且族人也很稀少。


  「是的，小的當時也是這麼說的，但，傳老祖口諭的人給了小的一道符，讓小的做事之日，可以燃了此符，便可招來小妖，小的到了龍虎山，按老祖口諭，燃了此符，這些小妖就夜以繼日的聚集了起來，而且，還聽小的命令」白衣若若的說道。


  「傳你口諭何人？」我問道。


  「傳我口諭的，是蓬萊觀的老大和老二」羽林說道。


  大師哥和二師哥？我心中一驚，果然，他們居然到了通天門下，可，通天門下都是飛禽走獸，他們如何甘願的，實在想不通。此事，還得晚點去追查。


  「青丘羽林，你聽著，天道輪迴，一切隨心，你此行，造下的事端，也非你本意，我今日且饒你一命，但你所帶三千六百小妖，皆時因天地惡氣太重所生，而此惡氣，皆出自於戰亂冤死之人。所以，妖必滅」說完，我手中拂塵一揮，散去一道金光，如一塊肥皂，逐漸抹去黑霧，龍虎山上空重見藍天白雲。


  「塵歸塵，土歸土，眾妖，爾等本不應來與世間，或者說，爾等來的不是時候，此時化妖，帶的是惡，且歸塵，化作一方凈土」我拂塵又一揮，滿山遍野的妖，拂塵所到之處，都化為星星點點的灰塵，飄落大地，化為泥土。


  「墨陽真人，龍虎山乃天師所傳，雖然此戰死傷無數，我等道友消亡大半，但也乃天道所歸，冥冥中自有天數，爾等且不可再去尋仇。你可以明白」我要化解人與妖之間的仇恨。


  「上仙，你就這麼放了這個妖怪頭子？」墨陽似乎有點不服氣，也難怪，這次戰鬥，龍虎山死傷最多，損失最大。


  「墨陽，不管是人，還是妖，只要入了道，便都是同門，不可有歧視。你剛才也聽到了，青丘一脈也是受天外天的老祖所使，此事，我肯定會找老祖要個說法。但是，這不是你能操心的事兒了」我騙墨陽真人，不然沒辦法，只能向天禱告，過了九重天，我可以去天外天找靈寶天尊問個明白了。


  這時，青丘羽林忽然抬頭說道：「上仙，我青丘一脈願以百根千年狐尾毫送於終南山，化解此恩怨」


  我一聽，果然是狐狸，情商確實很高：「墨陽，你聽到了，有此百根狐尾毫，你龍虎山指日可待成為道教第一門戶，人家青丘都有這麼大的誠意了你就別小氣了」


  「聽真人一襲話，小道也是茅舍頓開，天道輪迴，乾坤虛無，龍虎山謝過上仙了」墨陽果然是要渡四重天的人，很多事情，只有真正入道了，才能看開，想通。


  「真人，你手中的拂塵可否借小的一看」忽然青丘羽林對我說道。


  其實，青丘羽林一出場的時候，拂塵就有了動靜，我心中明白，此拂塵應該是出自青丘，拂塵通靈性，如果他們要拿去，就乾脆給他們算了，反正，這也是我路上得來的法寶。


  想到這，我將手中的拂塵傳給青丘羽林，飛身到了殿下，說道：「這應該是你們青丘一脈的東西，物歸原主吧」


  青丘羽林沒有說話，拿著九尾拂塵仔細端詳，越看越激動，眼睛都紅了起來。


  此時，我正在算我的功德。


  破毒霧，滅千妖，渡善惡。居然一下多了三萬年的功德。


  這簡直是拔苗助長。我這時突然醒悟過來，我上當了。


  功德一滿，就必須得受雷劫。而且，我這是一下子跨越了五重天，此雷必須得受。


  若是剛才，按規矩，他們是沒辦法劈我的。


  而現在，我掉坑裡了。


  功德滿了，自身修習這麼弱，一樣是死！！！

  怎麼辦？

  我突然看見羽林身後那個熟悉的面孔，見我看著她，她轉身要走。


  「站住」我冷冷的說道。但，我手心中的陽魚越來越熱。


  她停下腳步，沒有轉身。


  「好久不見，衛小夢」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