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命賤如草
「大哥哥，求您救救我妹妹吧！只需要六枚晶核碎片就可以，作為報答，讓我死，我也願意啊！」羅文抱著妹妹把頭杵在地上，吃力的磕頭道，嗚咽的聲音經由被擠壓變形的肺葉，發出聲聲破音。
「抱歉，我愛莫能助！」蕭泉冷聲道。
他最終壓住心中的那抹殺念，如果女孩活不過今晚，那麼接下來，自己可以慢慢同這兩個男孩談談晶核碎片的事情，至於讓他大方的拿出六枚晶核碎片，卻是想都不用想的！
一枚晶核就代表一個等級！一枚晶核就代表一把高屬性武器！而這些都是提升自己活命的東西啊！
末世哪有不死人？亂充好人的，大多早就化成灰了！
「你！」咬牙切齒的盯著蕭泉，男孩的雙目燃著怒火、繼而暗淡，不相信蕭泉的說辭，可他又有什麼辦法？除了用卑微的生命祈求強者的憐憫，但如果強者對自己的價值和卑躬屈膝並不感冒，又能有什麼辦法？
淚水從男孩的雙眸中不可抑止的滑落，無聲的啜泣在沉悶的空氣中回蕩，彷彿一曲悲愴的哀鳴。
「哥……哥哥不哭……」懷中的女孩雙目眯微著緩緩睜開一角，想抬起手臂，拭去滴落的淚水，但四肢胸腹間的絞痛和虛弱讓她無能為力，她強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生怕這樣會讓哥哥更加傷心，但眼角卻不自覺的落下烏紫的液體。
「淼淼！淼淼你不要說話！你要好好休息，睡一覺就好，睡一覺，乖……」羅文用力抿緊自己的嘴巴，好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他努力裂開嘴角想要微笑，只是僵硬臉頰上的笑容比哭泣更加難看，清秀的臉反而顯得可怖猙獰。
輕拍著妹妹的後背，羅文猛地轉過頭吸了下鼻涕，將掛在臉上的淚珠甩去后，紅著眼看著妹妹道：「哥哥已經找到一位大哥哥了，他會幫我們打壞人，從今以後，再也沒有誰會欺負淼淼了。」
「真的嗎？」淼淼的小腦袋微微朝外移了移，仰望著蕭泉，弱弱的說道，「大哥哥您好，我哥哥很聽話很努力的，只要您能給他一口飯吃，他就可以幫您干很多很多活的。」
說完這話，淼淼再也止不住胸腹間的絞痛，大聲咳嗽起來，黑血從她微張的口中噴出，如同泉涌……
羅文驚慌失措的想堵住妹妹的口中的黑血，但揚在空中的雙手卻又不知所措，最終，只能抱著妹妹逐漸停止了掙扎的身體仰面嘶嚎起來……
「賊老天！有本事你拿我的命去！淼淼才七歲，你怎麼就忍心的啊！」緩緩的抹掉妹妹臉上的黑血，渾不在意被黑血噴濺后的自己，血氣值已經開始降低，只是他那隻顫抖的手，卻怎麼也沒辦法擦乾淨那張往日里機靈可愛的小臉……
黃傾國終於忍不住跑到一邊，圓滾滾的的身軀聳動著，他坐在地上抱著雙膝無聲哭泣起來，撇過頭的薛東見狀，嘆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旁望著大霧迷濛的天空呆立著。
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出人間慘劇，蕭泉覺得自己沒有錯，雖然對女孩將要到來的死亡表示遺憾，但他絕不會承認這遺憾中，會存有任何後悔或者惻隱之心！
數百天的末世生涯所教會他在末世中生存的基本準則之一，便是拋卻毫無意義的同情心！
末日中，我也想要活著，我也只想要更好的活著！
「爸、爸爸變成壞人前，也是像我這樣的，」停止了掙扎和吐血的女孩看著哥哥的臉，嘴角邊的黑色血沫正緩緩的滑落，滴在純棉的白襯衫上，讓原本就滿了污漬的襯衫更加難看，「哥哥，以後你自己洗衣服，記得腋下和袖口要用肥皂泡一會兒的，知道嗎？」
「……嗚，知道，淼淼，我知道的。」忍不住的眼淚從羅文的眼中湧出，他拚命的點頭想讓眼睛眯成一道縫隙的妹妹，能夠看到，心臟那裡彷彿正被撕扯、破碎、消逝。
看著哥哥的淚水，淼淼難過起來，一直很堅強，或者假裝堅強的她，並不為即將到來的死神感到害怕，但卻害怕一個人，害怕再也見不到哥哥。
她撇著毫無血色小嘴，仔細盯著哥哥的眼睛，終於還是鼓盪著胸腔中僅剩的空氣呢喃道：「哥哥，你千萬不能死啊……」
「淼淼，不要說了，求求你！」羅文猛烈的搖頭，不能相信、也不願接受自己的妹妹會離開自己。
忽然他好像想到什麼，用力將腦袋砸在地上、嘶啞著嗓子向蕭泉祈求道：「蕭大哥，求求您，救救她，救救我妹妹，我給您磕頭！我給您當牛做馬！或者我現在就自殺！聽說玩家死掉也會掉技能書的，我擁有電力能源的技能！對您肯定有幫助的！求求你、求求你了……」
蕭泉別過頭去，不再看場間這幕。
他自己並不介意一劍結果了眼前三人。但，這多少會讓自己心裡不舒服，怎麼說，自己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可以選擇不幫，但斬盡殺絕這種事情，能不做還是不要做了。
他微微搖頭，低聲道：「很抱歉，我愛莫能助。」
這是蕭泉第二次說抱歉——抱歉我背離了人性的美好、抱歉我選擇與冷漠為伍、抱歉……我只是想要活著，想要更好的活著……我也需要那些晶核碎片！
「蕭大哥，那邊的喪屍群過來了！」發現自己的恐懼槽點數直線上升，黃傾國第一時間喊道，根據『恐懼感知』的技能判定下，危險指數高達6點（10點為最高值）！
其實，不用黃傾國的提醒，通過地面的震動，蕭泉也能明顯感覺到左前方那波喪屍群的異動，此刻的他，胸壑之間積攢著一股戾氣，殺戮的衝動正在胸腹中激蕩，無以宣洩！
「嘩啦……」褪盡身上的新手裝備，蕭泉轉動著僵直的脖頸和發硬的手腕腿腳，在關節之間發出的聲聲爆響中，他右手緊握住大劍，左手抓住上衣前襟一把撕開甩向地上，露出一身精瘦的腱子肉向黃傾國咆哮道：「上技能！」
波盪乍起！！
「叮！您已獲得隊友黃傾國的『恐懼波動』技能加持，附加恐懼之光祝福狀態，五分鐘內，在戰鬥中可削弱非人形怪1%防禦力，降低非人形怪1%攻擊力！」
「叮！您已獲得隊友黃傾國的『恐懼震懾』技能加持，附加恐懼震懾祝福狀態，五分鐘內，在戰鬥中擁有1%的幾率震懾住目標，擁有1%的幾率嚇退目標，震懾/嚇退時間為1秒！」
機械電子音中，兩道熱流從全身流過，蕭泉眯著眼睛看向奔到眼前的喪屍，咧開嘴無聲大笑起來。
「保護好他們！」丟下這話，蕭泉拖著長劍直直的沖向前面的喪屍群！
跑在最前面的喪屍可能不是實力最強大的喪屍，但絕對是敏捷度最高的，所以，當蕭泉剛完成起步、邁步的動作，便直接一頭扎進了這名喪屍的懷裡。
「嘭！」一聲悶響從喪屍懷中發出，喪屍那腐朽的胸腔如熟透的西瓜般轟然炸裂，整個身體斷成兩截向蕭泉身後而去，帶著飛濺的體液，同地面劇烈的摩擦著、滑行了數米，無力的僵在地上，脖頸耷拉著、緩緩的折斷成扭曲的形狀……
不理腦門上的腐臭臟器，蕭泉的眼裡只餘下殺戮，似乎只有有這樣，才能稍減心中的煩躁！
此時的他，再也不管元氣槽的儲值，好像暴發戶闖入金店一樣，他只不停的從元氣槽里度出元氣，經由胸腔轉入大劍，再化成上百道劍氣割韭菜一樣向身邊圍滿的喪屍群中劃開！
『劍氣縱橫』加上『劍術精通』，再配合上幾乎算得上海量的元氣儲存，這一刻的蕭泉仿若永動機一般，烏壓壓的喪屍群竟一時間無法近身！因為在包圍圈的最裡層已堆滿厚厚一圈屍骨！
蕭泉不知道自己這種瘋狂的打法，在幾天前的夜晚，一名叫做項軍的男人也使用過，區別在於他是有底氣有實力這樣做，而那個男人，卻是將自己立於絕地之中，再尋找生路！
「嗯？」面前的這隻上身大於下身兩倍的傢伙，明顯已被自己殺掉兩次，第一次是眼花，第二次可能是誤會，但這第三次絕對是有鬼！
冷靜下的蕭泉留意起這隻拳擊手模樣的喪屍，只見他兩道劍氣劃過后，這隻高大威猛的傢伙像是紙糊一樣直接被分成四段！
「不對！」
起心的蕭泉，注意到被他切成四塊的屍塊不消會兒便在地上自動融合一體，融合期間，竟然將身下的幾個屍塊也捎帶進去，再次看向這名喪屍時，他整個身體明顯比剛剛粗壯了一倍有餘！
「會融合的喪屍？有意思！」蕭泉不以為杵，他知道，在普通喪屍群里出現的精英級喪屍，能力即使再強也有限的緊，這還是出發前癱子打聽到的消息，所以，面對這個不停吞噬同類的傢伙，蕭泉只感覺到一點棘手，但還沒到束手無策的份兒上！
既然你會融合，那我就將你斬成碎末！看你怎麼融合！
拎起大劍，對準前方一排喪屍用力一個投擲，灼熱迅捷大劍自帶基礎傷害值，直接將所過的喪屍穿了一個透心涼，大劍過處，一個個喪屍直接站死在原地——進入遊戲后，喪屍不再是砍掉腦袋后失去行動力，而是以氣血值判定。
看也不看這一劍的成果，蕭泉一個前滾翻沖向那隻融合喪屍，再站起來時，兩手各多了一把砍刀——『鏽蝕的砍刀』，灰色武器，3~5點傷害下限，無屬性加成，怪物掉落。
升到二級的蕭泉把多出的五點屬性全部加到力量上，因此，他渾不在意手中的武器傷害值，面對這隻僅比零級喪屍高出一個檔次的精英喪屍，單憑他自身的屬性力量就足以完爆對方！
「刷刷刷！」
接將元氣度進四肢，加速雙手雙腳的動能速率，蕭泉的雙手緊握砍刀、庖丁卸牛一般瘋狂颳去面前這隻喪屍的皮肉，聲聲刺耳的聲音響起，卻是砍刀刮破骨膜的聲響！
這名剛剛從普通喪屍中晉陞為精英級別的傢伙，還未來得及融合足夠多的喪屍能量，就像剛從冰箱里被拿出的凍肉一樣，被熟練的大廚亂刀切成餃子餡！
僅用了半分鐘，蕭泉就將融合喪屍切成了碎渣，看到堆在地上這攤死肉，蕭泉面無表情的甩飛雙刀，將趴在背上撕咬的幾隻喪屍釘死後，一個飛踹踢爆了湊上來喪屍頭顱，緊接著飛身闖進喪屍群！
「千年哥哥……」躺在羅文懷裡，淼淼虛弱的低語。
「噯，囡囡，你好受些了嗎？」聽到羅淼淼叫自己，警戒的千年一步跨來，蹲下身子小心的湊到她面前問道。
「千年哥哥……咳……」淼淼對著千年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虛弱道，「我感覺全身都好硬、都好痛，我馬上要變成壞人了，等我變成壞人時，你一定要幫哥哥殺死我啊……」
「囡囡你……」千年感覺自己的嗓子眼裡好似被東西堵住一般，他吃力的吞下哭音，強裝鎮定道，「囡囡別說傻話，不就是咳血嘛，千年哥哥也咳過，睡一覺醒來又是一條好漢！聽話，乖了。」
「嗯，千年、哥哥，你……真好……別忘了……我的話……」用盡一切力氣也沒能睜開眼睛，女孩只好張了張嘴巴、呢喃道：「哥哥，淼淼好喜歡你當我……哥哥啊……」
隨著羅淼淼聲音的消失，場間只餘下夜空中吹過的冷風，和羅文極力剋制的抽泣聲……
三擊拳發動！
場間的蕭泉狀如瘋魔一般，出拳頻率為1.5次/秒，技能附加傷害下限2的三擊拳被他直接當做群攻技能！
只要被納入拳影的喪屍，不消三秒立刻死亡！
看著面前的喪屍一個接一個倒下，蕭泉精神有些恍惚，透過喪屍間隙的迷霧，他彷彿看到了小敏在朝自己微笑、看到了自己白髮蒼蒼的奶奶，那個在生命中的彌留之際，依然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奶奶，那個連話都說不出來，卻依然對自己微笑的奶奶……
「親人的味道啊，」蕭泉囈語般的說著，好似在回味奶奶身上的那股熟悉的愛的味道，他輕吸了口氣，「真的很好啊！」
15秒一過，三擊拳技能直接進入冷卻期！
蕭泉登時又陷入喪屍圈的包圍，只是當下的喪屍群明顯少了三分之二！
「蕭泉，你丫絕對會後悔的！」蕭泉發狠的對自己說。
「千年！擋住喪屍！」蕭泉大喊一聲，他如炮彈一樣闖開包圍圈，向羅文奔去，他一手伸進口袋中——那裡，正是被他包裹藏好的七枚晶核碎片！
「咯吧！」
羅文的手從妹妹的脖子上拿開時，噴涌黑血的小小身軀停止了掙扎，泛白的雙目圓睜著，望著濃霧籠罩的天空，如同精靈般的女孩，終於再成為喪屍的最後一刻進入永夜……
站在羅文面前，汗水浸濕的胸膛散發著一股股熱氣，蕭泉急促的喘息著，他圓瞠著雙目看向閉上雙眼的羅淼淼，伸入口袋中的右手用力的握緊那包晶核碎片，被碎片稜角割破了皮膚，幾點鮮紅漸漸擴大，直至隨著褲腿流到地上……
大男孩羅文終於做出自己的選擇——親手扭斷了妹妹，結束了她成為喪屍的短暫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