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上官嵐的飯局
昏暗的光,呈一種壓抑的黃色,半大的屋子裡,窗戶被封的死死的,卻又像紙糊一樣,腐敗,破爛。
沈伊感覺自己就躺在床上,看著昏黃的天花板,耳邊響起老式鐘錶滴答滴答的響聲。
滴答,滴答
她盲目的跟著數。
「你看這是什麼。」
一道閃光閃過她的臉,上官嵐不知道從哪裡憑空冒出來,拿著手裡的短匕首來回欣賞,他嘴上仍掛著那一貫欠揍的笑,鋒利的匕首上亮著靈光,閃過他的眼睛。
沈伊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警惕又害怕,小拇指在隱隱顫抖,手卻已經摸入枕頭底下,印象之中,那裡好像有一把刀。
「你不要害怕,你看它多麼好看,就是還沒見過血,未免有點對不起它的這份美麗。」上官嵐上前了幾步,將匕首塞入她的手裡聲音中含帶著一份蠱惑人心:「不要害怕,就用它,插進那個人的肚子里,你就自由了。」
「不要猶豫,你不是想出去嗎,來,我幫你。」話音到最後,上官嵐的臉發生了變化,發生了扭曲,慢慢變成了一個模糊不清的面容,看不見,看不清,但是沈伊心裡就被滿滿的厭惡和氣憤填滿,巨大的氣憤中她奪下對面人的匕首就捅進了他的肚子。
沒有想象中的手感,也沒有想象中的慘叫,地上躺著人的面孔忽然就清晰起來,沈程彎著腰,肚子上就插著那把匕首,一臉不可置信的悲憤:「姐…姐…」
他的聲音中都帶著顫顫巍巍。
沈伊忽然慌了,右手顫抖的不成樣子,然後就有人哈哈在旁邊大笑,笑聲極其詭異,一雙大手摸上了她的頭,柔聲安慰:「不要怕,不要怕,你看,把他們都殺了多好,現在就不生氣了,誰讓你生氣殺了不就好了。」
沈伊就溺在這掌中的溫柔之下,片刻之中,一切天旋地覆,再次睜眼一片白凈,臉上還帶著呼吸機,耳邊都是滴滴的聲音,一個看不清臉的人站在她的床前,看體型像是一個小孩。
我怎麼了?
沈伊坐起來,拔掉針管,摘下呼吸機,朝著外面走去,小孩子在床邊拉住意圖阻攔她,但是不知道是沒用力還是怎麼,讓她輕而易舉的就走了出去。
樓道里來來往往的的人群,有醫生有病人,還有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奶奶在朝她招手,外面的熱鬧和裡面的冷清完全兩極分化,沈伊就麻木的在樓道里走著,護士大聲嚎叫的從她旁邊跑過,把她撞個了趔趄。
下意識的朝著后腰摸去,什麼都沒有。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就站在對面的房間里,依舊是看不清面容,沈伊朝他的方向走了幾步,趴在那個房間門口的玻璃窗上,看著對面一個女人拿出一大疊東西交給那個男人,病床上躺著一個女孩,臉色蒼白帶著呼吸器,身上還貼著測心率的東西。
沈伊大腦中轟的一聲,沒有一點思考的推開門朝著裡面跑去,周圍人大喊,要上去拉她,病床上的女孩也朝她伸出了手,沈伊拚命掙脫了別人跑到她面前,女孩就像是有什麼話要說,沈伊抬手摘下了她的呼吸器,就看到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在床上躺著對著她笑。
哐當!
她手裡的呼吸器掉到了地上,床上和她一樣的女孩還在繼續笑,笑著笑著眼睛鼻子嘴裡面都流出了血,沈伊嚇壞了,但是不知道從哪裡又飛來的子彈就當著她的面就把那個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打成了血肉模糊的樣子。
女孩身上千瘡百孔,卻還是對著沈伊繼續笑,嘴裡一字一句的念著:
「……」
轟!
沈伊一下子坐了起來,窗外的陽光亮的閉眼,出了一身的汗,夢裡女孩的樣子還在她眼前晃蕩,但是她最後說的那句話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一覺睡的渾身酸疼,精神也不怎麼好,整個人都十分低沉。
夢裡的人現在回想起來一點都記不起來長什麼樣,但是潛意識裡就告訴她是誰。
沈伊嘆了口氣,從桌子上擰開了一瓶水,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才去洗漱,清醒清醒,夢裡的內容也都忘了個乾淨。
早日離開貴南市最好,沈伊去和沈程老周打了個招呼,機票就定在了當天下午。
「上官二少!哎呀呀,你來一趟可太不容易了!」一個穿著西裝難掩大肚子的人笑道。
「我上次還在拳場碰到了他」紅頭髮少年抿了抿嘴:「你也沒想到洛德輸吧,本來我輸了那麼多錢心中足夠鬱悶,但是想想你比我下注的更多,想想你我就一點都不鬱悶了!」
上官嵐好笑的看著他:「是,失算了。」
他朝著椅背一靠,下意識的又敲起了二郎腿。
旁邊有個人招了招手,把服務生招了進來,對著他報了一通菜名,然後不耐煩的又揮了揮手。
「你們都在勒里吃嗎?」服務生用著一口奇怪的口音說道,如果沈伊在,一下就能聽出他說話的口音和當初宰他們的黑牙司機一樣。
一邊一個寸頭男生啪的一下放下了杯子,又抬起來將杯里的酒水全潑在服務生身上,杯子也摔在了他的腳邊,罵罵咧咧道:「和老子耍這一套,這桌上坐著的人哪個都能讓你跪下來叫爹,和我們耍這一套,活的不耐煩了吧你!」
服務生唯唯諾諾的站在那,一句話都不敢說。
寸頭還是不解氣,站起來一腳提到他的肚子上,把服務生踢了個踉蹌,然後揪住他的頭髮把他整張臉貼在了牆上:「是誰讓你來的!」
「你…你你說什麼…我不知道。」服務生唯唯諾諾的小聲辯解。
「聽著我們不是本地口音就想來騙我們,你膽子挺大呀,不去打聽打聽就過來,以為我們是外地人還想整這一套呢,怎麼,想把我們賣到哪兒去呀?!!」寸頭眼神里露出了了凶光,這種人穿插到各個行業,試探外地人並且把他們拐去做生意或者打工,通常被他們盯上的人都被稱作「鴿子」,這種人膽子都大,什麼人都敢惹。
「你…你…你誤會了」。服務生還在嘴硬,寸頭揪起他的頭髮往牆上使勁磕了幾下,雪白的上面上霎時間多了一道紅印,服務生把求饒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其他人,但是剩下的人無動於衷,眼裡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只有紅髮少年有些不忍心,對著上官嵐擠眉弄眼小聲說:「我看他也忒慘了,再說他什麼事也沒幹,你讓大金放過他吧。」
上官嵐不動聲色的揚起了嘴角,沒有說話,抬手攔下少年正準備喝下的酒水,奪起他的杯就摔在了地上。
又是一陣嘩啦的響聲。
其餘人對這場景都毫無動靜,只有紅髮少年一臉詫異的看著他,想開口說什麼,但是周遭的氛圍讓他閉上了嘴。
直到那名叫大金的寸頭逼男生用嘴把地上的酒喝乾凈,上官嵐才輕笑一聲抬起了手:「郭金,夠了,讓他留在這,你去再換個服務員進來。」
「媽的!」大金憤憤的甩下他的后衣領,轉身出門。
等大金再次回來的時候,那個服務生一臉膽怯滿臉是血的在門口站著,進來的女服務生看到他沒控制住驚呼一聲,然後腳步就停在了門口不肯動彈。
大金也沒強求她進來,站在門口把菜名又報了一遍,然後一臉陰森的對她說道:「你去把你們經理叫來,我看看往我們酒里下毒品這件事情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什麼?下毒?!」
「什………什麼?先生你沒開玩笑吧??!」
紅髮少年和女服務生同時驚呼出來。
西裝大肚子沒憋住笑,接話道:「也就你傻沒看出來,還傻傻的往杯裡面倒酒喝。」
「怎麼回事?什麼情況?卧槽我他媽完全沒發現!你們怎麼發現的!!」他一臉奇怪恍惚的神情,完全忽略了門口同樣呆若木雞的女服務生。
大金一把把女服務生推出去,露出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別耽誤時間,你快去!」
女服務生出去的時候都一臉石化,等走到拐彎處才回過神來大罵了一句神經病。
「一群神經叨叨的人。不知道從哪來的小屁孩,我們經理是他相見就能見的!」她漫不經心的報了菜名,然後就去忙其他的事。
也不知道這個飯點的安全機制是好還是不好,女服務生出去之後還和人提起了這一屋子神經病,完全沒當成一回事。
包間里的菜陸陸續續都上來了,卻始終不見那個女服務生或者經理的影子。
「你們可真是,眼睛里長放大鏡了吧!」知道了來龍去脈的紅髮不由豎起了大拇指。
僅憑他一點小動作就看出來他在裡面下毒,這得是多麼恐怖的觀察力。
那個男服務生還在門口站著,他中途想溜出去卻被眼尖的郭金呵了回來。
「我看大金一開始衝出去,給我嚇了個夠嗆,我還以為怎麼著了呢,大金平常也不是衝動的人。」紅髮少年吃了口菜嘟囔不清道。
郭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讓那個女服務員叫的經理怎麼還不來。」
「估計忘了吧。」大肚子哼哧哼哧的說道,一行人誰也沒放在心上,天馬行空的扯淡吹牛皮。
上官嵐朝著大金使了個顏色,大金撂下筷子上前一把把門口的服務員拉了個趔趄,掐住他的脖子嚷嚷:「你隔這杵著幹什麼,過來過來!」
大金掐著脖子把他拽到桌子錢,踢了一腳他小腿,讓對方整個人都跪了下來。
「大金你這是幹嘛,怪掃興的。」紅髮少年不滿。
「他想表演真人在線磕頭!」郭金按住他的脖子往地上一磕,紅髮少年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哎呦你怎麼這麼慘呢。」上官嵐嘴上又開始了嘲笑,夾了塊魚肉,劈頭蓋臉的扔在了男服務員的身上,油膩的魚肉在他身上蹭了個印子掉在地上摔成兩半。
「大金,他不是愛嗑藥嗎,把那點殘餘的葯撒揉上面,讓他趴地上吃。」某狐狸頭也不抬的說著。
「你…!」男服務員從嘴裡擠出來了一個字,卻看到那個狐狸放下了手裡的筷子,漫不經心道:「把你的東西還給你,不用感謝的叫我爹了,我沒你這麼大還敗家的兒子。」
此話一出,連桌上一直以來最淡定的大肚子都哈哈的笑出了聲。
大金強迫他把那塊灑了葯的魚肉吃了進去,也不知道他準備的是什麼毒品,剛吃進去沒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就變的欲仙欲醉起來。
「艹,這麼烈,耽誤我吃飯!」大金嫌棄似的扔下他的衣領,打了個電話,就把人扔地上拿紙巾擦了擦手繼續吃飯,沒過多久門口就出來兩個人把地上癱成一堆爛泥的人抬頭。
人一走,整個包廂都恢復了清靜。
「可算沒有礙眼的了」紅髮少年嘆了口氣,扭頭對著上官嵐問道:「上官,老爺子知道你在外面搞事業嗎?」
「不知道最好。」上官嵐順口搭了一句:「老爺子無所謂,不能讓別人知道,省的他們防我和防狼似的,不管幹什麼都有人盯著我,我還什麼也沒做,現在雲家就迫不及待的派人想把我搞廢。」
想到剛才那個服務生的手段,所有人就心中一寒,誰能想到他居然把毒藏在了指甲縫裡,借著開酒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彈入瓶中。
但是又誰能想到上官嵐是緬甸號稱賭界的太子爺,太子爺多年練就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透他的小動作。
這幫人一個眼神就明白了,但偏偏這個絲毫沒有防備心的二愣子什麼都不知道險些著了道。
「我說,你現在才剛二十」紅髮少年抿住了嘴沒有再說。
上官嵐笑了笑:「二十怎麼了,古有皇帝幼年登基,我早點下手怎麼了,再說京城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看著我,你也不是一天認識我,我十六歲謀划的時候你當時怎麼不勸我。」
「你十六歲,我當時也十六歲好不好,誰能和你似的心比海深,古人云:上官嵐的心海底針。」紅髮少年說著,轉眼看到那個大肚子還在吃,用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碗:「朱慶,再吃你就真成豬了!」
「人生大事不過女人和美食,你不讓我吃就是搶了我老婆!」朱慶瞪了他一眼,嘴裡還不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