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想回家?
這裡的確不能再待了,就憑外老夫人和大太太剛才那麼惡劣的態度,這個地方也不能待了。而且,蘇公子約了小姐,這麼久沒去,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等。
「不是為了蘇公子。」
私奔這樣的醜事,普通人家裡,沉塘都夠了。就算有外祖母護著她,又能好得到哪裡去?
管彤接過墜兒手裡的葯,一口氣灌下去。
那葯很苦,苦得她舌根發硬,但她依舊喝得毫不猶豫。
與曾經的苦想比,這點子葯又算得了什麼?
管彤有些豪邁的動作,讓墜兒怔住,連小姐剛剛那話的意思都來不及細想。
小姐是最怕吃苦的,每每喝葯的時候,必要許多蜜餞相佐方罷。
可現下,小姐一口氣就喝完了一碗葯,一顆蜜餞也沒要,顯然是被剛才的事兒給氣著了。
可憐小姐現在無依無靠,只能任人擺布,今後可如何是好?
墜兒一邊想著一邊嗚嗚的哭起來。
「你莫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再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
管彤只當她擔心今後的生活,柔聲安撫了一句。
床頭放著一個包袱,裡面裝著房契地契和一些散碎銀子。這些是她今後立足的根本。
管彤下了床,拎起包袱往外走。
墜兒見小姐真的要走,急忙收了悲聲,追上去。
屋門口沒有人,但大門口卻站著好幾個庄丁。
看來外祖母她們已經對自己很不放心了。管彤猶豫了一下,還是準備上前試試。
「我姓史,並不是你錢家的小姐。你們憑什麼攔著我?」
管彤聲音不大,柔柔細細的,但卻有股說不出來的威嚴氣勢,讓那些庄丁自覺矮了矮頭。
「表小姐,請您進屋休息吧,您頭上的傷還沒好呢。」
那是昨晚逃離莊子的時候,掉進陷坑裡磕出來的。因為這一磕,才要了原主的命。
墜兒上前扶住小姐,抬頭看到小姐的額頭果然又滲出血,把包紮用的紗布給洇濕了,不免有些擔憂。
「你們這些狗奴才,我家小姐又不是你們的囚犯,想走便走。你們再敢攔著,我們就去報官,看不把你們全抓起來。」
墜兒畢竟只有十幾歲,在她眼中,官府肯定會站在她們這邊,就像當初史老爺在世時那樣。
那庄丁卻半點不肯退讓,依舊嚴嚴的把著門口。
看來此路不通,她得另想辦法。管彤拉住已經開始跳腳的墜兒,轉身回了屋子。
屋子裡一切如故,與剛剛她們離開時一般無二。
但管彤卻察覺到一絲不妥。她看看旁邊的丫頭,決定還是先支開她,省得一會兒她的尖叫聲召來他人。
「你去廚房備些吃的來,我餓了。」
小姐的確該餓了。從昨晚到現在,小姐又是私奔又是受傷,卻只喝了一碗葯。墜兒一邊埋怨自己粗心,一邊去了廚房。
屋門關上的瞬間,管彤從旁邊的桌子上撿起一塊點心,猛然朝著房梁甩出去。
她以前閑來無事,和小太監們一起在御花園裡打雀兒玩,所以手上的準頭非常好。
「啪!」點心被一隻大手接住,然後被塞進一張嘴裡,嚼了嚼,咽下去。
樑上之人吃完點心,拍拍手,悠閑得盪起一隻腳。
突然一個記憶的片段出現在管彤的腦海。一樣弔兒郎當的姿勢,一樣肆意的笑,可惜不是一個人。
「你怎麼還不走?」
管彤認出那雙晶亮的眼睛,知道這就是救了自己的那個獵戶。
「你還沒謝我,我怎麼能走呢?」
那人的腿來回晃動,讓管彤看不清他的神色。
管彤在桌子旁坐下,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裡。那點心看著樣子不錯,只是味道一般。她吃了一塊,就沒再碰了。
「坑是你挖的吧!摔傷了人,卻還讓我來謝,是何道理?」
對於突然出現在她屋子裡的男人,管彤本能的抱著懷疑和審視的態度。尤其是現在的她,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仇殺,對人性的醜惡非常了解。
那人一個翻身從樑上跳下來,隨意的坐在她旁邊,伸手取盤子里的點心吃。
「我那坑是為了抓野豬的,誰讓你半夜不睡覺,跳陷坑玩兒。」
男子邊說邊皺皺眉,顯然對點心的味道不太滿意。
管彤轉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這人衣著儉樸、相貌普通,但身姿挺拔、眼神精亮,倒也像個光明磊落之人。怎的說出來的話竟然如此無賴?
男子拍拍手上的殘渣,站起身朝窗戶走去。他越過窗戶看到外院看守的庄丁。
「你想回家?」他隨意的問道。
「你怎麼知道?」管彤對他能猜中自己的心事有些詫異,認真看了看他的臉。那張臉樸實無華,唯有眼神與眾不同。
那人笑著走回來,放肆的打量著管彤的眼睛,搖著頭嘆道:「看你也不算太笨,怎麼就信了別人的鬼話,要私奔呢?」
他一邊笑話人,一邊端詳管彤的神色。見管彤不理他,便笑著說道:「我可以再幫你一次,不過你得謝我。」
管彤轉回頭,眸中精光一閃,又急急隱去。
「怎麼謝?」
「錢啊!一口價,五百兩。」
男人嬉皮笑臉的樣子,讓人一看就來氣。
「你怎麼不直接搶?」
雖然以前的管彤很少花錢,但也知道五百兩對一個普通人家意味著什麼。
「搶錢是犯法的。」他嘻嘻笑。
梁上君子,還知道什麼是國法?管彤惡意的想。
那人環視一下四周,戲謔的說道:「這破地方你再不走,就真要被困住了。難得遇上我這樣的好心人,肯救你一救。讓你出個五百兩,不算多吧!」
管彤心中嘆息,承認他說的沒錯。自己如今無依無靠,又犯下如此不可饒恕的大錯。再不走,真就要被困住了……
等墜兒從廚房回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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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艷陽中,太原府錢家大宅里處處花團錦簇。錢老夫人被大太太攙下馬車,顫巍巍的回了春暉院。
有錢大太太一路上的勸解,老夫人的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此時正和錢大太太一起坐著,商量管彤惹出來的麻煩。
「娘,不是兒媳不心疼她,實在是她做的太荒唐。要是只在家裡鬧一鬧也就罷了,如今竟然與人私奔,還被個獵戶給救回來。雖然當時時辰尚早,可也保不齊被早起下地的莊戶人看到。這種事兒一旦傳揚開,管彤可就沒有活路了!」
當初只聽說這孩子嬌慣了些,卻沒想到是個如此不明是非的主兒。真後悔聽了婆婆的話,好心把她接回家來,結果整個錢家都被她帶累了。
「那獵戶呢?」老夫人在莊子上時心裡著急,早把那獵戶的事兒給忘了。
「庄頭本是留著他的,想著等咱們去了再處置。沒想到那人竟然悄悄溜走了,誰也沒看見。」要是人在,多給些銀子封口便可。如今人不見了,又是個眼生的,到那裡去尋?
老夫人聞言,眉頭皺成一個疙瘩,半晌說不出話來。
大太太窺著老夫人的神色,試探的說道:「如今她的父母不在了,這婚事上就得娘來做主。我原也想著親上加親的,奈何這孩子是個軸的,死活不肯。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不如就隨了她的意思,把她嫁去蘇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