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人死不計生前怨
追趕到落雁谷口,眼見與那貪生怕死的衝天辮越來越遠,茅春子從腰間摸出三顆飛蝗石,運勁投擲而出,高聲喝道:「著!」
衝天辮暗自發笑,這人果真是肌肉練到腦子裡,發暗器還帶呼喝一聲,生怕別人不知道躲閃么?他卻不知道,這正是他與茅春子合不來的原因,有人雖不行善事,但所作所為敢作敢當,光明磊落,縱是土匪也值得敬佩,有人卻為了求生,可以時時笑臉迎人,見面三兩句話便能稱兄道弟,這兩種人哪裡能走到一起?
嘲笑的同時,他也慶幸正是這樣的對手才會給他尋得生機,便往側邊一翻,將三顆飛蝗石一一躲過。
茅春子見與他的距離已經不是自己能追及的,憤憤吐了一口唾沫:「算你運氣好。」說著,他大步轉身,準備回去谷中。至於那傢伙會不會回到無相門告狀,這就以後再做打算了。
走進谷中,便見老二和老幺的屍體被慧明拖行到一處,後者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半閉著眼睛,念念有詞。
茅春子皺了皺眉頭,說道:「和尚,你在幹什麼?」
「貧僧為他們念一遍往生經,好教兩位施主走得安穩。」
「他們不久前還提著刀要砍你,你給他們超度?」茅春子說道。
「阿彌陀佛,生前無論善惡對錯,眼睛一閉,那便同樣是等待超脫的靈魂,又何必去論是非?」
「切……不懂不懂,聽著晦氣。」茅春子擺擺手,走進營帳內,「老子這就去把你小情人放出來,你什麼時候帶我去找那位高人?」
「等此間事了,」慧明說道,「貧僧便儘力與那前輩聯繫。」
茅春子進入營帳,兩個看守人質的弟子立即站直了身子:「堂主。」
「給那女子鬆綁。」茅春子看了看那個平靜地瞪視自己的俊俏女子,忽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說道,「真是個討人歡喜的女人,比怡紅院的頭牌都要耐看。」
聞言,那正在鬆綁的無相門人露出一抹浪笑:「堂主,您終於想……」說著,他貪婪地看著這個女人白皙的脖頸,口水幾乎要流下。
另一個也雀躍起來:「堂主,你吃完肉,讓我們兄弟也喝口湯唄。」
女子瞪大了眼睛,儘管竭力在保持著平靜,臉色卻已經蒼白了不少,緊緊捏著拳頭,只等那人把繩子一松,她就立即跳起來拚命,就算拼不過,她也要搏一個自殺的機會。
茅春子失笑,說道:「你們兩個色中餓鬼,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們。這女人好看是好看,我們誰也動不得,快快鬆了綁,我心情好了,教你們一套上乘的功夫。」
那兩人眼前一亮,連連說道:「謝堂主,謝堂主。」
那個被抓的女子一經鬆綁,揮手便向茅春子打去,她知道對方武藝高強,不是她這種普通百姓打得過的,只盼能激怒他,反手把她打死,這樣便不用遭受屈辱了。
茅春子單手抓住女孩的手腕,戲謔地笑道:「我好心把你放出來,你就是這麼報答的?」
「呸。」女子吐了一口唾沫在對方臉上,喝道,「惡賊,你殺了我吧。」
茅春子擦去臉上的唾沫,也不惱,說道:「有趣,有趣,你小情人費盡千辛萬苦把你贖出去,你卻要在這裡尋死。」
「你……你說什麼……」
「跟我來。」茅春子伸手在手下衣服上擦了擦,轉身帶著女子走出了營帳。
當眼中出現那個盤膝坐在石頭上肅穆念經的白衣僧人的身影時,柔情似水的姑娘心中充滿了甜蜜的情愫,只覺得這場劫難彷彿是老天最好的安排,最終的獎勵就是得到那個男人深情的一眼。
自從被父母定下婚約之後,她便沒有機會再見這個白衣佛陀一面,此時相見,萬般的話語梗在喉嚨,最終化作一句輕聲的呼喚:「大師……」
慧明停下念經,向屍體合掌,鞠了一躬。隨後看向這個深情的姑娘,他的內心也再不能保持平靜,該訴說情意還是挑明事理,該柔聲問她近況還是該鐵面無情地離開?他只覺得做好的選擇題此時又被擺在面前,這番卻更難選擇了。喉頭動了動,慧明說道:「巧……巧兒姑娘,你好嗎?」
巧兒快步走到慧明面前,欣喜地撲進和尚的懷裡,涕泗交加,歡喜道:「我很好,我很好,知道你心裡有我,我就什麼都好。」
慧明木訥地手伸在半空,不知道該拍下還是該保持原樣,任由懷中的女子蹭著自己的胸膛。
撒嬌了一陣后,巧兒才恍然過來:「啊,弄濕了你的衣服,大師快脫下來,我幫你洗洗。」
「不,不必。」慧明說道,隨後看向在一邊看戲神情揶揄的茅春子,「茅施主,請問其他人又關在何處?」
「其他人?」巧兒之前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卻是沒想到這一茬,慧明一提,她神情頓時緊張起來,連忙抓著大師的衣襟,急道,「對,大師,我妹妹和弟弟都被他們抓了,大師你快去救救他們……」
「鐵牛已經救出來了。」慧明安慰道,「你不用太擔心。」
「最後的人就都在飛泉谷了。」茅春子說道,「你要去就趕緊,等那群人從碑林回去,你一個人絕對打不過那麼多。」
「你們果然是沖著傳說中的達摩遺刻去的,」慧明說道,「唉,如此大費周章,貧僧都不忍告訴你們,那隻不過是一門普通的達摩劍法罷了。」
「這就見仁見智了,」茅春子絲毫不為所動,說道,「他們想要拿到上乘武功,我也樂得跟著一觀,就算得不到什麼,我還有你啊。」
聽到「我還有你」四個字,巧兒連忙把慧明摟得更緊一些。
正在這時,谷外傳來一聲長笑,氣息綿長,中氣十足:「哈哈哈哈哈,慧明小和尚,你在裡邊死了沒有啊。」
聞言,慧明露出欣喜的神色,說道:「緣分啊,緣分,茅施主,我與你提過的那位高人來了。」
只見谷口一個頭髮蓬亂,衣服如丐卻穿著嶄新布鞋的乞丐單手提著一個失魂落魄的人輕輕巧巧走進谷中,彷彿手上的重物一點重量都沒有似的,在他身後,一個半束長發,臉憋得通紅的小童小跑著勉強綴在後邊,一併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