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門派遊歷任務
小雪到，秋意消。
未有雪而天初冷，這樣的午後，找個溫暖的被窩悠閑躺著再好不過。
與仙流陽相處久了，楊軒漸漸發覺仙流陽其實是個很懂得偷懶的人，能躺著就不坐著，每次進藏經閣都是在打瞌睡，而每次練功，也都是該休息時當仁不讓，該上場是慢慢吞吞，方丈的監督時間被摸出規律后，這種現象愈發惡劣。譬如此時，禪院瓦房上，一道身影悠閑地躺在其上，絲毫不怕壓壞瓦片。
小倉鼠倉景天抱著海棠果坐在旁邊，每次埋頭都能啃掉一大口果肉。
一聲衣袂迎風的響動，楊軒輕輕點在飛檐上，隨後找了個較為牢固的地方坐下，右手把酒葫蘆往身邊一放，落在兩人之間。
「外面怎樣？」仙流陽拿起酒葫蘆，往嘴裡倒了一口，熱意湧上心頭，頓時驅散了身邊的寒意。
楊軒眺望著遠處的犀牛台，欣然有神往之色：「或送信或押鏢，有能力的基本都走了。」說著，從袖中摸出個梨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張口就咬。
「今天就要走嗎？」仙流陽說道。
江湖開服已經一個月，該熟悉的也都熟悉了，自然不能再讓玩家傻傻待在師門日復一日做那些傻傻的任務，因此，在確定大部分人都有一兩門拿得出手的功夫之後，各個門派都開始派弟子出去歷練，或是幫忙護鏢，或是送信跑腿，或是找尋某樣物品，更多的是到江湖博取一定名聲，以便參加接下來的門派交流大會。——不求個個能出人頭地，至少壓過競爭對手也好。
競爭對手……又是那群設計師想出來的損招，為了更好地留住玩家，引導這個群體形成團隊感是一個不錯的手段。但是要形成團隊感，光靠發揚門派精神什麼的就太泛泛而談了，在他們眼裡，這只是一個基礎。某個腦洞大如黑洞的設計師提出了團隊必須有對手，才能讓這種團結變得有方向，從而更好地釋放出來。這個破理論便催生了一個充滿江湖味的計劃：門戶之見。比如少林和丐幫互相對對方自稱天下第一幫的不服，慕容世家與長安拓跋家族的世代恩怨，五嶽劍派的貌合神離，天機谷與唐門的機關之爭，萬花谷與懸壺林的毒醫之爭……凡有些名氣的門派，不可避免都陷入與其他門派互相較勁的狀況，這些，都將通過玩家的行為來產生變化。
這也是江湖歷練揭開的第一章，門戶之見。
兩三天來，就連餘杭鎮內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也都紛紛發布了歷練任務，把弟子遣出去遊歷江湖，只有空禪寺這裡，到現在還是一片平靜。看來眾位師兄師伯還是眷戀著平時有人鞍前馬後劈柴挑水無償服務的日子，絲毫不想提及呢。
練了這麼久功夫，也該感覺到乏味了，楊軒和仙流陽這兩天練功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心等著住持把他們叫過去，隨便送上個把神兵秘籍然後讓他們去江湖上搞幾個大新聞以壯軍威。
特別是昨天收到小冰發來的任務求助信息，楊軒更加蠢蠢欲動了。
「上午把《六合奇刀》衝到了滿級，」楊軒吞下果肉，「準備待會要是還沒任務，就跟方丈辭行。你呢？」
「也差不多了，準備帶景天去一趟天山，找找他的來歷。」
「沒想到你隨便養一隻倉鼠都是絕版級別。」楊軒和仙流陽閑談自然談起過倉景天的來歷，得知那隻只會扯頭髮咬人吃東西的老鼠竟然跟十大高手之一的天山雙絕有關之後，思考了兩天的人生。
隨後又聊了一兩句其他的，兩人便一個吃著果子一個喝著酒，靜靜看著遠處的風景。
不久，一個灰袍的年輕和尚走出院子，朝屋頂上大喊：「仙流陽，雲飛揚，屋頂都被你們壓壞了。」
仙流陽於是迅速起身，足點檐角：「我在練輕功。」
「阿彌陀佛，你竟然還喝酒。」看到酒葫蘆，年輕和尚更是連忙打了個佛號，「仙流陽，雖然你是俗家弟子，佛門之地，還是不要喝酒為好。」
仙流陽撒謊不眨眼：「師兄，這是茶水。」
「算了算了，住持叫你們有事，趕快去吧。」
屋頂師侄倆對視一眼，各自展開輕功，輕飄飄落到地上。
大殿，釋迦佛前。
「你們來啦。」住持正坐在蒲團上念經，看到楊軒和仙流陽走進大殿，抬頭說道。
「住持。」兩人面對這位高人，還算有點尊敬，向住持施了一禮。
住持點點頭：「昨天我收到嵩山少林澄勘住持的書信，邀請我們空禪寺上下前去參加拈花佛會。這段時間，我和你們幾位師兄都要出門。你們願不願意跟去？」
【是否接受任務：拈花佛會，跟隨空禪寺住持前往嵩山，接受任務並完成，將獲得少林聲望獎勵。】
師門任務終於來了。
但仙流陽和楊軒都已經有了計劃，況且對於佛會這種講經論道的大會也沒有什麼興趣，於是合十低頭，皆婉拒了住持。
住持彷彿早有所料，神色不變：「也罷，你們本是俗家弟子，對紅塵割捨不下，那這段期間，你們便到江湖上好好歷練一番吧。」
兩人謝過住持，退身出門。
……
山下，餘杭鎮，在好手都離開門派的時候，鎮上出現了一名衣裳破舊的冷麵女子，握著桿長槍，每日到城門上眺望，彷彿在等待著什麼。有些離開得晚些的玩家，也曾紛紛上前詢問，猜測能觸發某種劇情。但那冷麵女子只是愁容依舊，看到有人前來，搖頭低嘆：「還不夠。」
很多人匆匆相詢，匆匆離去，甚至沒發現她其實是個跛子。
楊軒乘著馬匹，從虎兒山下的驛站沿著固定路線奔回餘杭鎮，準備在鎮上換件衣服，然後到渡口沿水路直上，到飛石渡與楊冰匯合。由於完成了驛站守衛的任務，楊軒得到騎馬進餘杭鎮的許可，不用在城門下馬，便直接沖了進去。
登頂眺望的跛腳女子看到楊軒一人一騎，意氣風發地進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隨後面色一變，急急拄著長槍走下城來。
「馭……」進城再過百米就是以租馬為業的馬站，楊軒一勒韁繩，翻身下馬。
馬夫迎了出來，接過楊軒的馬牌：「多謝客官，這是您的押金，1兩銀子，請收好。」
「多謝。」楊軒收下銀子，抱拳一禮。正待離開，驀地身後傳來叫住他的聲音：
「雲飛揚。」
楊軒轉身，來人舊衣長槍，面色不善，風塵僕僕的臉龐帶著絕對的冷漠與愁容，雖然氣質變化極大，楊軒卻還清楚地記著這張臉：
李秀英……他找了一個月的人。
「是你。」看到李秀英的那一刻，楊軒心中泛起一絲同情，多日不見，昔日那個雖然疲憊但活躍樂觀的女孩竟變得如此萎靡，身上更多了幾分生人勿近的氣質，前後反差這麼大，這段時間她經歷了什麼，很難想象。
「你還沒死。」李秀英淡淡說道，臉色陰沉，「可家父死了。」
「還請李姑娘節哀。」楊軒安慰道，「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應該帶著期望活下去才對。」
李秀英對楊軒的安慰沒興趣，只是自顧自地說道：「你殺了二寨主父子，為我父親報了仇，但是我，父親因我而死，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你還活著，我很高興，我相信大叔也會很高興。」
「我真傻，還以為當時路見不平，做了好事，最終卻累了最親近的人。」李秀英喃喃道，「什麼行俠仗義，都是空話，都是空話。」
楊軒注意到李秀英踱步時腳步的不自然：「你的腳……」
「我沒事，只是從山上摔了下來。」
「你去山寨了？」
「差點死在那裡，」李秀英自嘲地苦笑一聲，「很沒用是吧。」
「沒有的事，你別這樣想。」
「罷了。」李秀英落寞地嘆了一口氣，「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雲少俠，後會有期吧。」
「你千萬不要想不開。」楊軒高聲喊道。
李秀英本來轉身欲走，聽了這句話，停了下來：「那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你……總要活得好一些啊，李大叔臨終前讓我向你轉告，要你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報仇的機會，才有無限的前途，才是讓他驕傲的女兒。」李復來臨終時死得乾脆，並沒有留下什麼遺言，但楊軒說服對方，還是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李秀英肩膀微微顫動，似是低泣，背對著楊軒，片刻后，說道：「我知道了。等你踏入大成境界，能回來這兒一趟嗎？」
「當然可以。」楊軒馬上應下。
「好。那就這樣。」李秀英拄著長槍緩緩離去，「在那之前，我會努力活著。」
意外見到想見的人，而且確認了她的平安，楊軒卻沒有感到一絲開心，反而因為這突然的心性轉變忍不住擔心起來。不過也好，對方已經承諾等他悟道大成再見，至少在這段時間裡，不用過於擔憂了。
楊軒用力握著手中銀白色的連鞘短劍，大成境界……似乎也沒那麼容易達成呢。
由於《止戈》遊戲背景為實力不好量化的江湖，很多地方如果用精確數值來確定就顯得太過死板，沒能產生很好的代入感，等級制度就是如此，按照一般的遊戲規則，等級需要經驗累積，經驗則從怪物身上累積，多殺怪就多收益。但《止戈》不行，首先，每一個怪物都有比較高的ai，很占內存，其次由於背景關係，遊戲里的怪物大部分都是人形怪，全息、人形、無論哪一點，玩家殺起來也不會那麼心安理得。
因此《止戈》的劃分層次便改為以武功和內力界定，初心-小成-大成-窺武-入道-超脫-無為，再上便是猶如十大高手那種縱橫江湖，破碎虛空的天人合一境界。初心者，初入江湖，武藝尚淺，悟道不深，只憑心意行動，武學最多修鍊至略有小成，便遇瓶頸。超過十門武學略有小成並且基本屬性超越常人，便是小成境界，此時方能算是江湖中人，武學最多修鍊到瞭然於心。二十門武學瞭然於心，收發由心，這時終於可以說是觸摸到武學的門檻，再上一層，達到窺武境界。窺武境界，孜孜不倦向武道進發，在凡人眼裡，已可算絕世高手，此時修鍊，能突破武學框架，修鍊至圓滿大成境界。連續三十門武學大成，又閱歷豐富，這樣的人已經有資格觸摸到武道真諦，開始踏入入道境界，入道之人，下乘武學觸類旁通，已經無法帶來更深的啟發，修鍊武學時，返璞歸真，學會收斂自身氣息，堪稱一代宗師。超過二十門上乘武學返璞歸真時，挑戰心魔，之後進入超脫境界。
超脫境界，方外之人，舉止不凡，此時已經把握到武學真諦，學習武學不再局限於兵器、內力，修鍊的武學也開始達到出神入化境界。超過二十門宗師級武學出神入化，領悟天道，真氣化念，屆時天地異象，孤身承受天劫，過了天劫，內息開始自行運轉，即使不去刻意操控，武學一道也將自行領悟，偶爾一個念頭，便足以創造出不世奇招，人稱無為。
無為之後，再無人知道尋道之路，等後來者慢慢摸索。
《五郎棍法》、《三才刀法》、《六合奇刀》（三才刀法練滿後學來的進階刀法）、《天風劍法》、《少林心法》，楊軒這幾個月的苦練之下，算算也才五門功夫達到略有小成境界，況且這其中只有兩套武功有中級品質，加成屬性勉強合格，如果只修鍊十門下乘武功，無疑是達不到小成境界需要的基本屬性超越常人這個要求的。
大成境界，還需要徐徐圖之。
一邊盤算著，楊軒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布莊，隨意挑了一件質料輕柔的藍色武服換下身上的新手布衣，付了500文之後，快步走向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