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凶賊伏首，暫歇恩仇
敵眾我寡，這種局勢下想要全身而退簡直痴心妄想。
不想看到雲飛揚葬身寨中，慧緒搬出空禪寺的名頭將其列入門下，宅心仁厚，但這樣做，除了有出手的理由，讓雲飛揚從一對多變成三對多之外，對局勢的改變微乎其微。
往最好的情況的設想，付出重傷的代價拖住兩個寨主，然後負傷離開，大寨主忌憚空禪寺實力，不再追究。往壞了想……魂斷聚義廳！
仙流陽心思電轉，轉眼便得出不可力敵的結論。
惡和尚緩緩走向廳中，每一步都帶出層層壓力。
「大師。」雲飛揚苦笑一聲，「心意我領了，你若真想幫我，就等我打完，好好為慧空小師父討回公道。」
慧緒運氣於掌，全神對敵，哪有功夫回應。
「澄凈，我就是那個被你擊碎腰牌的北堂劍廬弟子。」楊軒高聲喝道，「並非少林中人，今日上寨，就是利用他們接近你，報那個被你殺死的江湖藝人之仇。獨眼小賊，也是我用計拖下懸崖，你需知道，你永遠殺不死雲飛揚，雲飛揚卻終有一日……會覆了你這山寨。」
「你這是在恐嚇我？」惡和尚眼神一凜，殺意更甚。
「大寨主息怒！」仙流陽的聲音更高，壓過惡和尚的怒問，「聽聽仙流陽的意見如何？」
他說這話時，顯然動用了真氣，一字不漏地鑽入場上所有人耳中，這份內功修為雖嫩，在一群修為不高的山賊面前，已有了說話的分量。
真動起手來，除非大寨主或者二寨主親自出手，不然還真難留下這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今天的事談不攏，只要讓一個人跑了出去，日後都是無窮的禍患。
惡和尚終於權衡起來，怒目望向慧緒，如果今天來的不是這個無視殺戒的和尚，事情就簡單不少。冷哼一聲：「有屁快放。」
「在這之前，容我先問一句，」仙流陽轉向雲飛揚，「雲飛揚，你現在有門派嗎？」
「沒有。」
「如果不是這種情況，你願意加入空禪寺嗎？」
楊軒沉吟一聲：「求之不得。」
「那好，慧緒師兄，你出面的話，能收留雲飛揚入寺嗎？」
「我早已說過，今日他就是我空禪寺門下。」
「你說這些有屁用，」大寨主喝道，「再磨嘰就給我死來。」
「行。」仙流陽再次正視惡和尚，「本來雲飛揚擊殺貴寨人與我們無關，但貴寨無故出手傷我師兄，可就違背了大寨主當初的約定，這事就算不傳到澄虛師伯那邊，傳到附近綠林，對你的聲名也大有折損。」頓了頓，看大寨主沒有表態，仙流陽又接著說道，「但現在，如果他加入我空禪寺，咱們都算錯手殺人，最簡單的做法，就是讓雙方當事人了結此事，用江湖規矩解決。如何？」
惡和尚聽了，有了收手的意思，他混江湖，重的就是名聲，哪怕是落了草，那也不希望讓綠林好漢齒冷，仙流陽的提議對他有利，哪怕只是對他一人，他也會加以考慮。
思慮再三，惡和尚放下手：「可以。」
二寨主目光一冷，握劍的手更為用力：「如果雲飛揚敢應戰，我就答應你們。」
「雲飛揚應戰！」楊軒斷然喝道。
「好！」二寨主冷哼。
「不好！」仙流陽直接打斷二寨主的發言，「算起來雲飛揚也算你的小輩，以大欺小，也不怕讓人恥笑？」
「只要能為我兒報仇，就算死我也無怨言，還怕什麼恥笑。」
「我與慧空師兄同屬一門，算起來也是當事人之一。」仙流陽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我二人戰你一人，敢應戰嗎？」
「有何不敢，」二寨主正是血仇上腦，衝動之極，被一個『敢』字一激，登時氣血翻湧，喝道，「多一個送死罷了。大哥，請你作證！」
澄凈一揮手，劍拔弩張的幾名手下退回原地，又對慧緒一瞪，意思不言而喻。
慧緒看了一眼仙流陽，退到一邊：「不可勉強。」
聚義廳中央，三人各執兵刃，戰意勃發。
穿堂風突兀吹進大門，帶來一絲涼意。
「受死。」二寨主在風起瞬間，挺劍迎上，疾步靠近，迅若驚雷。
楊軒首次與仙流陽並肩作戰，並不知道隊友有怎樣的實力，沙場棍揚起，率先出手要接招。仙流陽卻比他更快反應過來，青銅劍憑空繞起一圈，卸力引劍。
二寨主一劍不成，回手一削，正擊在沙場棍上。由於劍的靈巧性，劍法一向趨於招式靈活，在與棍棒類兵器接觸時往往避免正面對拼，而是借著劍法靈動揚長避短。二寨主這一劍卻欺對手內功境界低微，硬生生將其擊退了一大步。
楊軒被沙場棍傳來的巨大力道震得差點鬆手，連忙後退一步穩住身形，深吸一口氣，再次加入戰局。仙流陽的劍法純正而精妙，揮舞間往往避開二寨主力道奇大的劍路，顯然是知道二寨主劍法的厲害，將引字訣發揮的淋漓盡致。但也正因如此，這種全心投入的對招容不得橫生枝節，楊軒幾次欲出手，都被瞬息萬化的對招晃得不知從何下手，怕一個不小心反而干擾到隊友。
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五郎棍法在這時毫無用武之地，論力道，比不過修為更深的二寨主，論招式，比不過那手聲勢浩蕩的天風劍法，就連有人馳援，也因為棍法只有守勢而無法合作。
數招之間，楊軒頓時明白了自己的窘境，拋下沙場棍，光華一閃，一聲刀吟，利器出鞘。
二寨主被這長白刀一激，霎時變轉劍勢，撇下仙流陽向楊軒狂攻而去。楊軒名刀入手，左右匆忙接了幾招，震得虎口發麻。仙流陽挺劍迎上，為他分擔幾分壓力。
面對這麼剛猛的打法，兩人都不禁暗覺自己有些託大。
仙流陽的渡厄劍法是少林寺入門後為數不多修鍊條件比較寬鬆的上乘武功之一，其最大的特點正是拆招卸力，正應了名字『渡厄』兩字，這門劍法在殺敵方面極弱，卻在守招上見長，可化解自身危機而不能仗之欺人。
虎兒寨在空禪寺附近，算是他修鍊的場所，在知道師門與虎兒寨的過節后，他也曾考慮過有一天虎兒寨翻臉時自己該怎麼制敵，因此對兩名寨主的武功也有過調查。知道二寨主的劍法是一門以內力為主的天風劍法后，便著重修鍊過這一門渡厄劍法。這次上陣，也是抱著牽制二寨主讓雲飛揚攻擊的想法，不料……
雲飛揚竟然也採取了守勢。
瞬間戰場主動性就被二寨主把握在手中。
還好雲飛揚應變也是神速，數招就知道自己的定位，拔刀出鞘，三招兩式虎虎生風地舞起黑風刀法。
這套刀法雖是下乘，卻勝在兇猛，有人為其護法時爆發出來的進攻性也是不弱。一攻一守之下，堪堪逼住了二寨主的攻勢。
看到場上戰鬥漸趨平穩，慧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澄凈的臉色卻漸漸變得不是那麼好看。
二寨主如果輸了，他面子也掛不住。
挑釁地看了一眼慧緒，澄凈在心中極度盼望後者暗中出手，只要他暗中出手幫忙，自己這個前輩也就有了出手的理由。到時不經意間打出三兩招幫幫這個魯莽的二寨主也不是不行。
然而慧緒只是端坐靜看。
看著看著，臉上的擔憂神色漸漸又浮現起來。
誠然，仙流陽的計劃十分完美，一攻一守的配合也在短時間內取得了極大的成果，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因素。那就是內力，主修內家劍法的二寨主內力澎湃，豈是這兩人比得上的。守是很完美，攻卻無法做到瞬間取得成果的地步，沒關係，慢慢消耗就是。問題就是，消耗戰比的就是持久（口胡）！內力跟不上的兩人，怎麼耗得過二寨主？
連場外人都看出這一點，參戰的二人自然更不可能不知道。
仙流陽表情平淡，一邊對招一邊尋思對策，楊軒則尋隙進攻，為仙流陽的防守分擔壓力，也虧得殺子之仇讓他自帶嘲諷效果，仙流陽這邊招式一慢，二寨主也不追擊，全力要把劍勢引向楊軒，若不是仙流陽的劍勢緊緊黏住，楊軒此時早已被戳上十個百個的窟窿。
二寨主漸漸發覺對方守勢放緩，當下再加一分力道，要逼開仙流陽。楊軒見狀，一刀斜斜砍向二寨主後背，再施圍魏救趙之計。二寨主這次卻不再避讓，強行撞入劍圈中，硬撐著挨了一刀一劍，一掌拍下。仙流陽守勢頓解，人如斷線風箏般直飛而出。
楊軒迅速抽刀回防，另一隻手抓住仙流陽，助其穩住身形。就這麼簡單一拉，二寨主的劍尖劃過手腕，再長一分，怕是一隻手都要離他而去。
突如其來的變招讓三人紛紛負傷，二寨主虎吼一聲，轉身勢若驚鴻的一劍劈向楊軒。
他的臉上掛著獰笑，彷彿已經看到殺子仇人倒在自己劍下的喜人模樣。
不防背後一人撲來，兩隻有力的臂膀將其箍住，打斷了他的計劃。
仙流陽不等對方反應，毫不猶豫反手握劍，直入小腹——天地同壽！
「機會！」使出天地同壽的仙流陽在喊出最後一句話后氣息即斷，再無半點聲息。
而楊軒強行用刀催動的書生快意劍，再次把二寨主和仙流陽串成一串。
為防止楊軒產生遲疑，仙流陽用行動先行了結自己，這樣同歸於盡的打法讓惡和尚都忍不住為之震驚。楊軒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震驚的時候，刀已經穿過了兩人的胸口，饒是二寨主實力再強，也斷無生機。
眼睛凸出，不可置信，二寨主低頭看著沒入小腹和胸口的兩把武器，一個耷拉，生機斷絕。
楊軒癱坐在地，強行透支內力使用書生快意劍，也已到了強弩之末。感激地看了一眼仙流陽的屍體，楊軒撿起後者掉落的物品，順便默認系統收取二寨主的戰利品：「我贏了。」
聚義廳中，針落可聞。
慧緒抱起仙流陽的屍體，轉身便走：「走吧，雲飛揚。」
兩人剛轉身，身後響起澄凈炸雷般的怒吼：「留下來罷！」
澄凈首先反應過來，推開楊軒，反手一擋。
隨後慘叫一聲，一條胳膊落在地上。
「你。」楊軒回身，怒視持刀的惡和尚。
惡和尚看了一眼落下的手臂：「留下這隻手，給我兄弟一個交代。」
慧緒左手在穴道上連點幾下，冷汗布滿額頭，言語中蘊含幾分真火：「今日之恩，定當圖報。雲飛揚，我們走。」
在澄凈的冷哼中，兩人緩緩走出劍拔弩張的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