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假期
夜深人靜時間接近十一點的時候，溫德依舊趴在自己房間的桌上秉燭夜書，筆耕不綴。
其內容，自然是與明湄有關的那些。
本來他在這個世界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經暫時不多了，只要再安排一下就能放手離開，不料明湄不聲不響的就折騰出這麼一樁事情來，倒叫溫德稍稍有些為難，不得不耗費些腦細胞來做個計劃。
——在聽了事情的全部原委后，冷眼旁觀就不在溫德的選擇列表當中。
首先，他欠明湄一個人情。請明湄出面幫忙接觸柳如煙，是之前整件事情能夠順利進行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雖說明湄並不是無償的，溫德對她提供了交易。但老實說，在這場交易上雙方冒的風險並不在一個檔次上。
明湄那邊一旦暴露，勢必會引來殺身之禍；而溫德這邊，最多也不過是事情不順利又或者引起常家警惕而已。
這點溫德沒有提過，但一直也是記在心底的。
之前對明湄生氣，也是因為恨鐵不成鋼……以為她要重操就業。
知道原委后就不怎麼生氣了，除了對明湄的先斬後奏再次提出警告后，對於她的想法還是比較支持的。
前文就有說過：溫德更加欣賞獨立自強的女性。
明湄雖然在職業上有些「污點」，但能有這樣的想法，溫德也願意推她一把。
可就算如此，這件事情也不會那麼的容易。
古武世界的女性，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比溫德所知道的歷史上更有地位與權力一些。但總體來說依然沒有女權存在的土壤——這裡說的是真正的女權，可不是某些只要權力不擔責任的田園女權婊。
而以明湄的身份——雖然那不是她所想的選擇——想要獲得世人尊重，更註定是條漫長崎嶇充滿荊棘的道路。
以至於溫德就算想要幫忙，一時里都有些難以下手。
明湄贖回來的那群小姑娘還好辦一些，她們都未成年，還在接受職業教育，並未梳攏**，仍是完璧。
所以雖然常年混跡在風塵之地上，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不好的習性，但總體來說還是有機會扳回來的。
這些人就能夠直接接到雲霄閣裡面來。
直接成為弟子可能不太現實，那些辛辛苦苦考試報名進入的弟子勢必會有意見。
但也有操作的辦法，像之前接受報名時，就有幾個無依無靠的小乞兒不知打哪裡聽到了消息跑了過來。溫德也給他們做過測試，只是那幾個孩子見天吃不飽飯，瘦骨嶙峋的，根本無法通過。
他們達不到錄用的標準，可就這樣放回去又覺得不妥，無人照料天知道這幾個人能活多久，走上什麼歪路。
溫德就把他們以「僕人」的身份收了進來，如今在門派里半工半讀，一邊負責門派的衛生，一邊由孫秀才等幾位夫子利用空閑時間進行基礎的文字啟蒙。
武學暫時沒教，但他們如果一直上進的話，就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點對於那群小姑娘同理，也許剛來的時候日子過得會比較苦，但衣食是無憂的，還有前進的道路，只要她們自己夠上進，未來應該會過得不錯。
說起來她們應該有些優勢才對。之前青樓買了這些姑娘，是打算當搖錢樹的，所以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被下本錢培養過。
絕大數的小姑娘都識得字，不少人還有些技藝在身，像是琴棋書畫這些。青樓那種污濁之地又很鍛煉人的情商（雖然未必是好的一面），單以心理年紀而論她們也要更成熟些。
唯一值得擔憂的，也就是她們被先前生活迷花了眼，不懂得自力更生的可貴，一味嚮往名妓的錦衣玉食，人前風光，自己不上進不把握這個機會。
這種情況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像溫德的故鄉還有不少人為了享受自甘墮落呢。
不過也不要緊，到時候就當普通人對待，等到成了年給點嫁妝打發出去也就是了。
在不損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溫德是樂於助人的。但也不是無條件的，而是有個標準，他信奉「人必自助，而後天助之。」這句話，覺得只有獨立自強的人才值得幫助。
道理不懂可以教，但若教了以後仍不重視，不在意，那就說明並非一路人，早早分開對彼此都好。
讓這群小姑娘進入雲霄閣應該問題不大，就是找個專門看管教育她們的人選不太好辦。
雲霄閣的教官都是大老爺們兒，對付一幫剛剛進入青春期的少女未必合適；楚雲秀貴為掌門負責的事情太多，必然脫不開身；馬蘭芳的身份……辦這件事也很不妥；其他女性員工……也不一定能夠壓得住這些姑娘。
溫德思前想後，決定從恩義門那邊外聘個回來。這事不太容易辦，畢竟古武世界之前沒什麼前例，但也不是不能操作。
溫德眼下是在整理思路，把這些想法記在紙上后，就轉而想起了別的事情。
如何安置明湄，以及其他幾名成年女子，才是叫溫德頭大的事情。
也不知明湄是怎麼對那些同伴說的，反正她們看起來都似被「洗了腦」……其中一兩個在贖身之後，是有幾乎嫁入富貴人家與人為妾的，但都統統放棄了，轉而支持明湄與她的理想。
這讓溫德在無奈中也有些欣慰，雖然清楚知道有理想，堅持理想，實現理想間，並不能劃上等號。
有無數的案例都可以證明，放棄理想，背叛理想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比如著名的漢奸汪精衛，在年少時還有「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這樣的精彩詩句呢。
人的想法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真正能夠堅持理想到底的反倒是絕對的少數。
但既然明湄還沒放棄，溫德就也不會放棄。
他想來想去，覺得想要明湄的想法，首要的問題就是她們先得自食其力，唯有在財政能夠自理，可以自負盈虧了之後，才能有基本的尊嚴，不然就註定只是仰人鼻息的藤本植物罷了。
這樣的工作還不能是黑色或者灰色的，應該本身就帶有一定的影響力。
普通的工人就只能作為最後的備選，溫德的想法是先試著往「醫生、護士」或者「教師」上面努力。
女醫在這個世界還是比較稀缺的，前期專註往婦產科發展，配合上能夠極大提高產婦、新生兒存活率的「大殺器」產鉗，打開局面應該不難。
唯一的問題是，溫德資料庫里的相關知識都屬於「現代醫學」，在理論上有所進步的同時，也更依賴現代文明。至少絕大多數的藥物，都不是古武世界可以製造的。
而一旦將這當作主業，藥物完全依賴源力製造這樣的事情，溫德也是不會答應的。
所以他得先找些「杏林聖手」來學習中醫，無論是說服他們將經驗傳授，以及該如何教導明湄等人，目前還都是問題。
教育問題對於「教師」同樣存在，溫德為了自身的目的與追求，必然會推動古武世界更快的前進。
而文明想要發展，就需要更多合格的工人與知識分子。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文人不及格，「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才是正理。
有異鄉的存在，溫德可以很輕易的把相關課本複製過來，可光有教材還不夠，怎麼讓她們理解、接受、認同才是問題……
溫德想著，撓撓頭把筆放了下來。
這樁事情得從長計議，急不得。
其實在得知了明湄的行動后，張龍等人曾委婉的對溫德提醒過：其實有個青樓，有些名妓，對於門派是不無好處的，她們混跡達官顯貴之中，天然就是情報的收集者。
溫德不是不清楚這個，甚至明白那樣做對於他花火的資料收集，同樣有著很多好處與便利。
但是溫德又不打算那樣做。
身為一名堂堂的位面旅行者，他有著漫長的人生，不需要靠這種短利，叫他人犧牲的手段去大成目的。
至少在有別的選擇前，溫德不會那樣做。
這樣回憶著，溫德倒是突然有了個新的點子：也許，他可以把報紙提前折騰出來？
像明湄那樣的名妓，文采是有一些的，本身又是一些才藝方面的大家，如果不介意傳授指點的話，很容易就能引起話題。
而她們作為這個時代的交際花，先前與文人墨客，達官顯貴間交際，配合上潤筆費用，約些稿子想來不難。
就算那些人想讓明湄她們重操舊業，有雲霄閣當靠山，一般情況下還是擋著的。真要有人不顧忌這個，溫德也不介意心狠手辣一些！
做這個應該不算很難，溫德手上剛好有個書坊，原本是打算無利潤的弄些工具、農業書進行傳播的，轉行做報紙卻也很快。
「嗯，我還能夠抄些書過來……不必改名，維持原著就行……反正是為了打向知名度……」
溫德越想越興奮，手下奮筆疾書，直到門外傳來一聲輕響。
打開房門一看，卻是楚雲秀，沒有其他人跟著，看見溫德后還有些羞澀，「先生，我就是看見你這邊燈還亮著。」
溫德笑笑，讓楚雲秀進來，關上房門。楚雲秀看見桌頭那些紙張，不好意思的道：「是不是打攪你了？」
「不會，就是有些想法而已。你來了剛好看看。」溫德把寫好的東西遞給楚雲秀，再創造出了一杯咖啡、一杯果汁，及幾碟小點心。
津津有味的吃著，楚雲秀則認真看著，不時的提出自己的意見——盡量中立客觀的。
在溫德最初接觸柳如煙、明湄出沒風塵之地的時候，雖然明知道這是正事，可楚雲秀依舊有些小小的吃味難掩。
知道溫德明確對她說了不會發生什麼，而她也漸漸的了解了更多的內情后，同情心很快的佔了上風——她與柳如煙在一些遭遇上是有些相似的，難免有些戚戚焉。
對柳如煙、明湄有所改觀，再見面后相處的也算不錯。甚至在聽到明湄決定時，楚雲秀暗自有些佩服。
「她選了條非常難走的路啊。」
「嗯。」
交談了一會兒，楚雲秀倦意難掩的打了個哈欠，溫德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疲憊的神色。摸了摸她的頭，「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在成為溫德代理人後，兩人的關係就親昵了許多，楚雲秀自知日後是離不開溫德的，有些東西倒是放開了。
這時靠在溫德肩上，聞著熟悉的味道輕輕假寐了會兒，再睜開眼后又是精神萬份，「這是雲霄的幸事，不曾覺得辛苦，哥哥也會為我自豪的！」
她知道溫德最近兩日就決定離開，也不多說什麼，只是請溫德得空了多回來看看，她會盡量努力的。
說起這個，溫德倒是想起一事兒來，「你家裡的事情不要著急，常興遠的秘密我們遲早能夠知道，如果你們真有什麼冤屈，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之前常興遠曾拿楚家的事情誘惑過溫德，溫德雖然沒有答應交易，但還是把它記下轉告了楚雲秀。
這個與楚雲秀溝通過，這時不過是強調罷了，楚雲秀答應了下來，不小心又打了個哈欠。
溫德見狀就要讓她回去休息，忽然間，他又有了個更好的想法。
「雲秀，你也忙了好幾個月了。不如趁機休息兩天把，嗯……我們先把事情安排妥當，然後我帶你散散心去。」
「哎？！」楚雲秀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這樣可以嗎？」
「嗯，大家都忙了這麼久。換著休息下放鬆放鬆也好。」
於是就這樣定了。
到了第三天，決定暫時放開這個世界的溫德，帶著楚雲秀一起，前往了異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