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大「義」
當著呂毅的面,溫德一腳把呂廣擊殺,只讓呂毅睚呲欲裂,怒喝了起來,「小兒,為我廣兒償命來!」猛地向前撲來,速度極快無比。
他的發難相當突然,而馬千良與張宇又因為溫德擊殺呂廣的舉動而稍稍怔了一下,反應就慢了半拍。
等到再想出手援助時,呂毅已經如只蒼鷹似得的撲到了溫德的面前!
溫德依舊臨危不亂。
馬千良、張宇會因為其它事而分心,但有人卻是不會。
楚雲秀全身心的關注著溫德的動向,呂毅一有動作,她便馬上有了應對。呂毅出手的瞬間,她同時清叱了一聲,拔劍刺了出去。
雲霄劍法·開雲見日!
詭異多變的雲霄劍法中,為數不多用以正面強攻的殺招。
在十多天前,楚雲秀想要施展尚還有些勉強。直到溫德為她重塑了經脈,隱患盡消與內力傳輸的提高,才讓楚雲秀能將此招完全使來!
她一劍刺出,劍身上就有光華大盛,鼓動的內力又帶起陣陣凄厲的風壓之聲。遙遙指向呂毅,劍未到,聲先至。既有先聲奪人,震懾心神之意,同時也是標誌著:此劍一如,有進無退,絕無半點迴旋的餘地!
——無論是給對手,還是給自己!
呂毅含怒向著溫德撲來,楚雲秀則圍魏救趙的以殺招向著呂毅刺去!
呂毅有機會能夠搶先擊中溫德,但又沒有十足把握,能夠在之後擋下楚雲秀這一擊!
心中盤桓一瞬,呂毅最終還是含怒放棄,改變了動作。他一個鷂子翻身,在人在半空無處借力的情況下,竟然不止改變了前進的方向,還硬生生再次往上拔高了三四米躲過了楚雲秀的攻擊!
這樣的輕功之術可謂高明!
換做其它時候定然會惹來一陣喝彩、稱讚之聲。
然而在溫德面前施展,卻是媚眼拋給了瞎子,還沒有開始學習輕功的溫德根本不懂這一下的妙處,便不為所動,反還趁機大喝了一聲,「看暗器!」
呂毅在此之前聽門下子弟講了之前的經過,是以知道溫德手上有一機關暗器端的可怕與歹毒。
這時聽見宣告,心中頓時一凜,凝神戒備著向溫德看去,卻見他手中空空如也,呂毅心中奇怪,正琢磨著,忽然聽見背後有風聲響起,頓時一驚,「糟糕!」
溫德以大喝吸引了呂毅的注意,一擊不中的楚雲秀便趁機繼續攻擊,她在略微的調息回氣之後,再次施展出了雲蔚霞起。
這是非常詭異多變的一記殺招,同時要求也是極高,楚雲秀一身家學:雲霄九變,輕功身法被這一劍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處。靠著體**力的高速流動與有技巧的釋放,便讓楚雲秀可以如呂毅一樣在半空中,凌空如意的轉換前進方向,而且不止一次!
短短一瞬之間,楚雲秀在上升的過程接連轉換了三次方向,每一次都卡在呂毅視野角度之外,悄然的逼近了過去。
等到呂毅聽見動靜扭頭察看的時候,楚雲秀實際上又已經轉換了位置,依舊處在呂毅所看不見的角度,把劍向前遞了出來。
速度說不上十分快,但可怕的是,楚雲秀在做這一切動作的時候,全然沒有帶起一絲風聲!
她就似與周圍環境融為了一體,完全感覺不到存在的痕迹。若是對手換了馬千良、呂廣這樣同為大成之境的,在先機已失的情況下,被楚雲秀如此悄然逼近,下場絕對討不了好!
然而呂毅終究是比楚雲秀高一個境界,而圓滿最大的標誌:七竅全開。又能使得武者視力、聽覺超出常人數倍有餘!
是以在最後關頭的電光石火間,呂毅還是及時的找到了楚雲秀的位置,把手中佩劍架了過去。
鏗鏘——!!
震耳的金鳴聲中,楚雲秀餘力用盡后,衣決飄飄的落到了溫德的前方,姿勢頗是優美,神色也是不改。
相比之下,呂毅要更狼狽一些,他雖是擋住了楚雲秀的刺擊,但卻被逼退了開去,從空中落地的時候,甚至還後退了半步方才止住身形。
這倒不是說,楚雲秀的武功就比呂毅更強。
她終究是占著出其不意先手的便宜的,而呂毅本就是被呂廣之死刺激的含怒出手,準備既有不足,當到了擋住楚雲秀攻擊時,更到了自己一口內力將盡的當口。
能夠在楚雲秀蓄勢許久的攻擊下全身而退,這結果已經昭示了呂毅實力不凡。
只可惜周圍的吃瓜群眾們未必會想得這麼深遠,而馬千良與張宇也不會給予呂毅做任何解釋的機會。
雖然對楚雲秀此時所展現的身手感到震驚,可馬千良、張宇的反應又沒有絲毫的遲疑。
楚雲秀剛剛落地,他們便不約而同的上前一步,與楚雲秀並肩而立,徹底堵死了呂毅反擊的可能——同時面對三個大成,尤其還都是被名門大家精心培養的大成子弟,便是高一個境界,呂毅也沒有短時間裡取勝的把握。
看見呂毅面色略有些遲疑,馬千良又笑著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楚居士幾日不見,武功竟精進如斯,面對成名已久的『雷霆怒劍』呂前輩,竟是能夠稍稍勝過半招,佩服、佩服!」
另一邊張宇同樣湊趣的道:「居士這雲蔚霞起精妙非凡,頗有乃兄風範,不愧是名門家學,絕非那些不入流的門派可以相提並論的。」
他們一唱一和,自然是踩著呂毅來誇獎楚雲秀。
另一邊呂毅聽的怒極,可偏偏這事兒,又不方便自己動口——以武林輩分而論,呂毅比在場的都要大出一輩來——與小輩口舌之爭,無論輸贏,事後對呂毅的名聲都不算光彩。
這爭論本該是由呂毅門下弟子出頭才對,在場的也不是沒有兩儀刀劍門的門徒。
只可以他們是與呂廣一起來的,之前有過些衝突,如今還正被馬千順、陸放他們給控制著呢!
便是想開口說話,也要看馬千順等人答不答應!
呂毅目光一轉,總算髮現了這點,再結合擋在面前那三人,偷襲未果后已經心知今天這場子,大弟子被殺這仇怕是很難討回來了。
不過仍覺不甘心,當下盯著馬千良陰沉沉的問道:「那小子與我有殺徒之仇,你卻一再阻攔,莫不是白義山莊想替他把這梁子架起來?」
不等馬千良回話,溫德便笑了起來,「呂掌門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以貴門派與那呂廣對我、對我師父的所作所為,那些圖謀,如今這下場難道不是罪有應得嗎?!」
溫德再一次提到師恩大義,這倒不是他有意在拿這個來胡攪蠻纏,而是這個世界……的確有點奇葩的……在對父母、恩師復仇這種行為時,展現的格外寬容。
這現象追根究底的話,大概跟眼下仍是「大漢」有一定的關係。
昔日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提出以孝治國后,以人倫為根本的「義」便開始抬頭,延續東西兩漢始終不曾斷絕。
便是到了東漢末年,三國時期,大名鼎鼎的關羽、徐庶等人,也都有過為義行不法之事,隨後潛逃的事迹。
當時的社會風氣,雖是有酷吏認為此事不妥嚴加打擊,但更多更廣泛的,卻是呈一種暗中支持的態度。
官員寬容、讚許,百姓也敬佩有加以為義士,為父母、恩人受辱復仇這等義事,自然也絕屢禁不止了。
諸葛三興漢室后,也是隨的漢制,一些習俗有繼承的跡象;而武功的出現與傳播,更是加速、擴大這一現象。
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武功、內力一定程度的改善了個人的實力與組織的對比,私自復仇這種事情就變得更加容易與頻繁。
「新」漢在建立的最初一二百年間,很是被那些事情搞的有些焦頭爛額的,再加上那時世家勢力也更龐大等其它因素。
復仇這種義事,便在多方的交鋒與妥協之下,變成了明文律法。
以範圍縮減到「血親」為代價,換來了復仇減刑或無罪的「大義」結果。
而等到門派開始替代世家,師徒關係成為十分重要的人際關係之後,授業恩師也進入到了可以血親復仇的名單當中。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明面上的說法。
實際上在這個階級固化已經非常嚴重的現在,血親復仇被局限在了非常小的範圍之內。
統治階級的官員與門派,當然是不希望見到被欺負的泥腿子有能力反抗的。
所以大概只有在兩邊都沒有背景時,血親復仇這種義事才會偶爾拿出來婊一婊,以顯孝治。
而在更多的時候,尤其是當一方有所背景的時候,那麼就算是是血親復仇,也會變成「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你聲音不夠大,那就沒有理了……
所以就事論事,溫德拿出師父這個大義,當街擊殺呂廣之後,對於呂毅來說,糟糕的不是溫德有這個大義,而是溫德有能力把大義掛出來。
在陰差陽錯之下,溫德成為了梅仲清的「便宜」弟子,而楚雲秀也是出身名門,單論身份對比兩儀刀劍門不算吃虧。
而馬千良在接到溫德註明地點的帖子之後,依舊毫不遲疑的帶人趕來,更是表明了:白義山莊在猶豫、遲疑了多天之後,終於有所決定親自下場了!
所以大徒弟被殺這個虧,呂毅是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