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解析（下）
聽見楚雲秀的話，溫德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但也顧不上了，只是追問，「此事當真？」見楚雲秀點頭，再問，「你可能做到？」
楚雲秀倒是猶豫了起來，斟酌再三後方道：「以我的本事想讓先生感受周身脈絡還是有些勉強，要是哥哥好起來的話，會更有些把握。」
接著進一步解釋，所謂的「運功行脈」。
它的原理並不複雜，就是將內力注入到另一人的經脈當中行走。
但實際操作起來又很有難度，一是經脈這些肉眼無法看見，行脈的過程全靠運功者對經脈的理解認識；二來它對行脈的「力度」同樣要求很高，輕了的話經脈行走不通，過重的話則有可能對經脈造成損傷，再嚴重甚至會傷及五臟六腑乃至四肢。
所以按照門派慣例，內功大成以下的，是不能為他人運功行脈的；而若是非得如此，最好也是由圓滿之境的出手，方才更有把握。
而且需要的注意是，以上這些還有個潛在前提，那就是一個門派內功心法縱使有數種，但一般來說源頭又是一致的。所以無論是內功性質，還是運行特點也都會更加接近，這也在無形當中提升了不少的成功率。
綜合以上，楚雲秀就不大敢貿然出手，害怕不小心傷到溫德那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溫德聽完倒是若有所思，「這樣說的話，前幾日你們運功出手護住楚兄心脈的手段，也是運功行脈的一種咯？」
楚雲秀點點頭，「是的。」
「那當時能跟做到這點的，人數不是挺多的嗎？」
聽見溫德的疑問，楚雲秀不禁苦笑了起來，「哥哥的具體情況還是有些不同的。」
一是除了楚雲秀不計，其它出手的馬千良、馬千順還有張宇都是與楚雲河深交的好友，彼此在平常時就相互切磋，一起探討武功，所以對於彼此的內功特點都很熟悉，並不是一無所知。
二來，位於人體胸腹之間，屬於十二正經前四脈的經絡，乃是內功心法入門時便行通，有內力自如行走的。每個內功有所成的習武之人，對它們都最為了解。且它們還會隨著內功的增長變得更加寬闊與堅韌。這既保證了在與敵人交手時，能更好的保護自己的身體、內臟，同時在被運功行脈時，也會更加的容易——只要對彼此的內功都有所了解，不會造成內力的無意識反抗。
最後，楚雲河當時的情況是陷入昏迷，呼吸困難，心跳微弱，但體內的內力實際上還是在自行運轉的。所以楚雲秀他們實際上做的是，用內力護住楚雲河的心肺，然後運功讓楚雲河的內力可以一直保持運轉，並沒有真的用自己內力走遍楚雲河周身。
解釋完畢后楚雲秀再次舊話重提，還是說如果溫德真的想體驗的話，最好由楚雲河出手才更有把握。
說的不無道理，可溫德卻是有些不願意再等了。
楚雲河現在的病情距離痊癒還遠，就算不再嗜睡了估計也得養上些日子，這樣估算的話，十天左右都算保守了。
溫德覺得自己的好奇心只怕剋制不住那麼久……
另外還有個更加重要的原因，溫德是打算用花火能力來加快習武進度的，讓楚雲河幫助運功行脈，無可避免的會泄漏一些秘密出去。
穩妥考慮的話，還是一事不煩二主，由楚雲秀出手更好。不然的話，類似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幾次，溫德的秘密遲早會變成眾所周知的「秘密」。
——雖然溫德並不是一定要強求保密，但遙想那樣的情形，依舊感覺過於酸爽了……
就對楚雲秀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夠由你來做。」不等楚雲秀答話，又接著道：「如果是擔心對我有什麼傷害，那麼盡可以放心……」
溫德比了比自己的右手，花火的核心能力，利用血液交融立下誓約的手段，溫德對楚雲秀用了不止一次。
一次是讓楚雲秀對病房的所見所聞閉口不談；第二次則是把限制擴展到溫德的奇異之處上。
所以相信，事後傷口的快速癒合，楚雲秀是有著深刻印象的，「別忘了，我有些手段能夠讓傷口很快恢復的，所以放寬心，儘管來吧！」
對於這事兒，溫德是相當積極躍躍欲試的，跟著就問，「現在可以嗎？需要我怎麼做？」
倒叫楚雲秀怔住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心裡有些感動又有點遲疑，猶豫了下，還是問道：「先生不先對我立下約定嗎？」指的自然是溫德建立誓約的手段。
溫德有些奇怪，「這事兒又沒什麼好保密的，做那個幹什麼？」
「可是……」楚雲秀稍稍頓了下，再道：「運功行脈其實是很危險的，一旦我的內力注入，您的生命實際上就不再安全了。」
「這我清楚。」不就是內功注入體內，更容易對內臟尤其心臟造成威脅這情況么。它理論上是成立的，但問題是……「可你那麼做有什麼意義？我跟你有仇嗎？偷襲我對你有好處嗎？」
溫德連連詢問，倒讓楚雲秀略有些迷茫的不斷搖頭，溫德跟著攤攤手，「那不就完了！」
見楚雲秀還沒回過味兒來，溫德不由失笑，「真是個傻姑娘。」下意識的伸出手，好在馬上反應了過來，不等真的摸到楚雲秀的頭，就把手收了回來。
目前這個階段，溫德對於楚雲秀，的確是信任有加的。
但這也不是盲目的感官作祟，而是基於理智思考後得出的結果。
首先，進入到馬宅之後，溫德的心態一直是外松內緊的，他對馬千良等人保持著基本的信任，但也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謊言提醒】的能力，最近幾天里幾乎一直是開啟的。就能夠肯定，在交流的過程中，楚雲秀並沒有過欺騙、隱瞞的行為。
其次，楚雲秀也許並不清楚。溫德與她立下的誓約，不僅能夠束縛她的行為，讓她無法把跟溫德有關的一切秘密對他人講述。同時，其實還隱藏著一個報警機關，既這個束縛的誓言一旦發動，楚雲秀有講訴卻未果的行為，溫德這邊就能夠馬上知曉。
而這個警報這四天來從未響起過，包括楚雲秀私下與楚雲河、馬千良等人會面時也是如此，就讓溫德對楚雲秀的品行有一個很高的評價。
最後，眼下的時機也不對。楚雲河還沒好利呢，誰也不敢保證每個反覆、意外什麼的，所以楚雲秀真要對溫德有所圖謀，也該是那之後的事情了……
另外再說句題外話，溫德的恢復能力是基於花火的核心能力而出現的，一般的內臟受傷，真不一定就是致命傷……
基於以上這些，再聯繫建立誓約既疼又要流血，還得支出不菲的源力——這個在眼下蠻寶貴的——溫德就懶得再走形式了。
不想倒讓楚雲秀倍受感動。
最幾天里，她對溫德恭順有加一是家風影響，立誓必行，真的有奉溫德為主的打算。
二來她年幼時家裡忽遭變故，人情冷暖，一些波折，叫楚雲秀對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包括自身的性命。
是以就算知道會有些受非議，也願意盡所能的幫助溫德，以還大恩，哪怕頻繁進行肢體上的接觸。
最後的話，就是溫德那日為楚雲河進行手術的所做所為，也對楚雲秀的三觀造成了很大的衝擊。以至於對溫德在感官上，楚雲秀是尊敬裡帶點畏懼，同時還有些小小的，或許還有點「可笑」的期盼的。
但這些心思又都無法明言，所以在發現溫德對她信任后，就更覺的激動。
有一會兒功夫才平靜下來，微微紅著臉對溫德講述運功行脈的注意事項，確認無誤后，就正式行動起來。
溫德與楚雲秀盤腿坐在地上，楚雲秀伸出右手按在溫德小腹部，以姿勢而言稍顯曖昧，但兩人又都沒有在意。
楚雲秀只是緩慢呼吸著，引領溫德跟上她的節奏。有呼吸法珠玉在前，溫德很容易就做到了。
於是很快的，小腹似乎就有些發熱；再然後，似是就有股熱流注入了起來。
感覺非常的微妙，言語上很難去形容。你能夠清楚的感覺體內多了一些什麼，但在本能上又不會認為它是異物。彷彿它一直存在，就是人體的一部分，只是之前不曾察覺那樣。
溫德暗自琢磨著，楚雲秀的運功行脈則仍在繼續。
她為溫德點明了氣海丹田的所在，繼而順流直上，開始走十二正經的主心陰脈絡。速度並不是很快，行至一些能夠分割「氣」與「血」的穴位時，還要用內力沖關打通才行。
為了回報溫德的信任，倒讓她在行動時格外的慎重。
以至於溫德除了忍受沖開穴道的疼痛外，有段時間竟略顯的無所事事，除了記下經脈的位置與感覺外，再也沒有事情可做。
不過這個情況也沒有持續多久，當主心陰經逐漸走至終點心臟，溫德靠著冥想的內觀，漸漸看清了心陰經的整體情況，就有些愕然的發現：這條經脈實際上是依附靜脈而存在的。
它的路線幾乎跟靜脈等同，但仔細分辨又不是一回事情。它實際上有些像是跟靜脈重疊的另一條「靜脈」，不過內里行走的不是血液而是內力而已。
內力就順著這條脈絡由氣海直至心臟，等到楚雲秀為溫德打通心邊諸穴位、開啟心竅大穴后，再從心臟出來，變成了沿著動脈行走的心陽經脈。
看到楚雲秀運氣行走的經脈走向一如意料，溫德真的有了扶額的衝動。他最近幾天里一直弄不懂經脈究竟是什麼，為了能夠看的更清楚就主動屏蔽了對內臟、血管這些正常器官的感知，結果倒是徹底弄岔了啊！
故鄉那些武俠小說對溫德的影響比他想象的要深，以至於下意識就把「內功」「內力」歸諸到了「超自然」、「不正常」現象。
卻是忘了源力影響下誕生的內力，實際上也是生命元力這個大項下偏肉體能量的一種。基於生物本能的影響是不能被忽略的。
另外，內功心法里經常會提起的「氣」「血」二字，被溫德以為是如故鄉中醫理論的虛指。
也是讓他誤入歧途很關鍵的一個原因……
正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好在現在醒悟過來還不算晚！
看清了心陰、心陽兩經絡后，溫德很有種頓悟，豁然開朗的感覺。
等到楚雲秀再為溫德運功行脈肺陰、肺陽兩經絡時，這兩條本來更隱蔽的脈絡，也被溫德很輕易的理解了。
肺陰、肺陽跟心陰、心陽有些類似，就是借著吸氣把氣海的內力沿肺陰送至肺部，再在呼氣時，把肺部的內力沿肺陽送至體內各處。
但有些不同，肺陰、肺陽並沒有實際的「脈絡」，它的內力傳輸是靠著穴位與穴位，點對點來進行的。
打個比喻的話，心陰、心陽是有線網路，肺陰、肺陽就是無線網路了。
基於這點，肺陰、肺陽對內力傳輸的量是較心陰、心陽有所不如的，但勝在穴道遍布更廣，就能把內力送往更多的部位，遍及全身。
心經二脈為主，肺經二脈為輔，這四條經脈的行通，既標誌著內功入門的標準已經達到。
楚雲秀花了大概三個小時，為溫德陸續打通了四大經脈，再依照正常情況用內力運轉一遍后，額頭已經見汗的她最後說道：「這就是基礎的四大經脈了。它們已經被徹底打通，若是先生體內有內力自生，很容易就能夠自主的進行行脈。而要是再有不理解的地方，我也能用內力帶著您仔細進行感受。」
為溫德點明氣海丹田所在的楚雲秀，當然清楚溫德體內並沒有內力自生，於是就要收手休息。
不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聽到這個，溫德心中就是一動，他詢問楚雲秀能否再稍微堅持一下，得到肯定的答案后。
就在楚雲秀繼續運功行脈的過程中，試著把源力製造出來的內力，送入經脈中，隨著楚雲秀的內力一起運轉。
起初時並不容易，好幾次製造都浪費了，內力在溫德四周化作微風陣陣，倒像是見鬼了似得。
不過很快的，溫德就找到了把內力放進氣海的辦法——氣海丹田本就是內力自生的起點，容納內力的地方，就對內力本身就有一定引力——成果就逐漸顯現了出來。
起初時並不明顯，能夠在脈絡中行走的內力是相當微不足道的。可等漸漸的多了起來后，楚雲秀也能夠明顯的察覺到。
「這是？！」她臉上有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逝，險些就忘了運功。好在馬上回過神來，專心致志帶著這忽然多出來的內力行走脈絡。
如是再三后，楚雲秀慢慢的收回了抵在溫德腹部的右手。
可這行為，又並沒有影響到溫德內力的運轉。
看著面前的溫德，楚雲秀神色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