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離去（一）
顧青絲雖然略微詫異，但礙於老王妃還在這兒，也不便問起。
如意見自家姑娘沒有過多問起，心中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
老王妃笑道：「沅娘，想必李婆子做的八盤菜也上齊了，我們不妨前去主廳。」
顧青絲含笑，便是頷首應下了。
一路上老王妃倒是與顧青絲東扯西扯，談了不少話，顧青絲面上雖是含笑應下，但心中卻為方才如意的頻頻失態而起了疑心。
如意平素里雖不說是十全十美，但凡是府中規矩、禮儀，做的比顧雲煙那等嫡小姐都要了千兒八倍。
怎麼今兒個，便在外祖母的眼皮子底下失態了去？
不過令顧青絲更加心生疑惑的是，老王妃看在眼裡，卻隻字不提。
莫要因為此舉斷定老王妃是那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輩，顧青絲心中暗暗一驚，這老王妃最是顯山不露水，何等精明，又怎麼會……
但眼看著當下便要到主廳了，她也沒時間思量這般多，倒不如落座后再思量。
於是她又微微一笑，將想法收斂起來。
無論是如意的失態，還是老王妃的打算，她都要應付過去才是。
主廳不過步行兩炷香的時間，便是到了。
顧青絲看那高琉黛瓦，心中不禁讚歎一聲，早便聽聞賀蘭王府的修繕極好，如今一見，倒也不枉此行。
老王妃餘光一瞥，顧青絲便收斂了眸子中流出來的淡然讚許之意，老王妃見顧青絲眉眼淡然，心中微微瞭然，面上不禁多了一絲溫和。
這才是真正的寵辱不驚。
進了主廳，果真是八盤菜齊齊上全，賀蘭王府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部落座，當然顧青絲都一一見過了。
那李婆子見老王妃攜帶著一貌美少女來了，心中便有了個方寸，笑的如同菊花似得，燦爛無比。
她抹了抹手，穿的倒是乾乾淨淨。
人生的慈祥樣兒，但眸中微微一閃的精明，讓顧青絲心中有些冷然。
「老奴見過王妃，見過表小姐。」
她忙上前來，爭先恐後的模樣似乎是怕膳房裡哪個小蹄廚子搶了她的風頭與接下來的賞。
老王妃淡然，掃了一眼各席桌案上精緻的八盤菜，微微頷首，滿意極了。
她吩咐著身後隨著的丫鬟，那丫鬟身著碧藍色的丫鬟襦裙，恭敬的站在一側，便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荷包，老王妃笑道：「有勞李氏你了。」
李婆子見那荷包分量極重，便裝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誠惶誠恐地接下了荷包，生怕些什麼。
當然，也只有她自個兒清楚，她不過是怕到手的銀子不翼而飛罷了。
顧青絲淡漠地看了一眼喜滋滋的李婆子，心中不免嘆息一聲，果真是人生如戲，全憑演技吶。
李婆子接了賞賜，發現那荷包的重量比她想象的還要重，喜上眉梢，便連忙退了下去。
老王爺身在主位，階梯之上，儘是顯盡裝潢風雅。
說起來這賀蘭王府雖是修繕的極為風雅，但卻與府內主子本身的脾性不和，想當年，老王爺率領大軍，也曾是對抗過他國的人，卻偏生在博學上輸了一籌，自此立誓，兒女都要做文臣。
於是，老王爺費盡苦心，將這賀蘭王府翻修一遍，促成了如今的不搭……
然而，小王爺也沒有像老王爺所期待的一般，成了文臣，反之，小王爺倒是子承父業了。
而逝去的賀蘭衾，雖說是頗通文墨，大家閨秀的琴棋書畫也是信手拈來，可偏生心思不在這上面，也喜愛起了舞刀弄槍……
顧青絲心中暗暗打量之餘，不忘看一眼自個兒的兄長。
她微微一笑，沖老王爺福了福身，便在顧明軒的身側落座下來。
賀蘭明噘著嘴，看著自個兒身側依舊神色淡漠的賀蘭獻，略微有些委屈。
小王爺和小王妃則是在下首第一席，二人不時耳語低笑，看的顧青絲一陣不自在。
這不，老王爺便出聲道：「咳咳，子虛，收斂些。」
小王爺頷了頷首，便止住了說話聲。
顧青絲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卻是在想著其他的事。
例如夏長庚，又例如如意的失態，再例如老王妃的意味不明……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顧青絲思量許久，將夏長庚的身影從腦海中抹去。
反正，他們二人自此以後，再不會有交集了罷……
反而是老王妃的意味不明，讓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如意此刻也將那份失態收起，恭恭敬敬地垂著頭，站在顧青絲和顧明軒身後。
很快，老王妃便走向了老王爺的位置，坐在老王爺的左側。
老王爺眯著眸子，心中甚是欣慰。
自打衾娘去了以後，外孫和外孫女都極少來賀蘭王府走動，老王爺面上很是大度，能理解他們的難處，但心中，卻是酸澀不已。
衾娘斯人已逝，她只留下了這一雙兒女，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要幫衾娘照顧好這一雙兒女，更要體諒他們。
可出於私心，他是打心眼裡不願意外孫和外孫女不來賀蘭王府。
罷了，今日好不容易在此一聚，再次如此，怕是不易。
老王爺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落寞，任誰都沒有注意到。
倒是顧青絲，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絲落寞。
她自然能想到老王爺心中在想些什麼，可今日一別，怕是今生都不能相見了。
畢竟，她必須得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一片其樂融融，賀蘭王府本就人丁稀少，倒也簡單的多。
老王爺笑呵呵地開口道：「用膳！」
顧明軒回之一笑，賀蘭王府的婢子們便紛紛往男主子杯中斟酒，顧明軒端起酒杯，頗為豪氣地站了起身。
那一杯酒對準了老王爺的方向，顧明軒便笑道：「外祖父，珺逸敬您一杯！」
老王爺畢竟年歲大了，喜聞樂見的便是子孫如此，於是也將斟滿烈酒的酒杯回敬。
笑聲粗獷不羈：「珺逸，好小子！」
顧明軒愧疚一笑，便一飲而盡。
老王爺看在眼裡，不住欣慰。
這才是賀蘭家的子孫，有膽魄，有勇氣，有果決，有才智！
賀蘭家向來飲酒便只飲烈酒，吃肉也是大口吃，不拘小節，如今顧明軒算是真正的入了老王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