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承荻
待到如意退去，顧青絲這才從拔步床上起身。
她緩緩磕眸，又緩緩睜眸。
眸中含著的有清冽、有不屑、有驕傲、有凜然、更多的卻是憤恨。
憑什麼？！尚且是泥人都有三分氣性，她顧青絲憑什麼就要做棋子？！
顧氏一族，都是因為顧氏！
她眸光中迸發出一股子的恨意，但又被柔弱的眼帘所遮蓋，讓人看不出痕迹。
有些事情，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間，慢慢籌謀。
如意很快便回來了，她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紅豆粥，滿面含笑，使得她本就清秀的面龐柔和了許多。
「姑娘，」如意將托盤前的紅豆粥放在了桌案上，顧青絲這才看清楚後面的白瓷小碗：「這是豆腐乳。」
顧青絲這才隱隱約約提起來興緻，豆腐乳可是酥酥軟軟、滑滑嫩嫩的，入口即化，這一下顧青絲所有思量都置之腦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碗小小的豆腐乳。
如意看見自家姑娘笑吟吟的模樣，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顧青絲忙將紅檀木的椅子提了過來，也顧不得禮儀了，忙便是將那心心念念的豆腐乳送進了嘴裡。
果然是入口即化！香香軟軟，縈繞著熱而不燙的香氣，顧青絲如獲至寶，眼神陡然清亮！
果然，吃才是這世上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
看著自家姑娘吃的歡快的模樣，如意也跟著心情好了些。
與此同時，在相府的書房內。
依舊是顧成風和顧成絕，這次勉強多了個顧成華。
顧成風面色凝重，稍顯不虞。
顧成華率先開口道：「最近那幾個老傢伙愈發蠢蠢欲動了。」
顧成絕冷笑，道：「不僅僅是那幾個老傢伙，連帶著左相雲老狐狸。」
顧成風這時才開了腔，道：「呵。急什麼，他們不過一群跳樑小丑罷了，籌謀的再多，最後還不是我們顧氏一族的囊中之物？」
顧成華和顧成絕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道：「大哥。」
顧成華清了清嗓子：「三弟，你先。」
顧成絕也不是那等扭扭捏捏之輩，當下便道：「大哥，我認為他們不可小覷。」
顧成風饒有興緻，道：「哦？」
顧成絕便面色凝重道：「如今那幾個老傢伙的心思愈發狠毒起來，他們籌謀了十幾年的事情，我覺得雖不說是天衣無縫，但也稍稍無懈可擊。」
看顧成風略微凝重的神色，顧成華方才道：「大哥，我和三弟想法一致。如今是大業動手的最好時機，千萬馬虎不得，而這些絆腳石，也不是能輕易剷除了去的。」
顧成風這才面色凝重起來，道：「你們可有什麼高見？」
顧成絕搖了搖頭，顧成華卻在此刻露出一抹陰桀桀的笑容來。
「大哥、三弟，依我看，可以讓他們互相殘殺。」
幾乎是話音剛落，顧成風便道：「不可能，他們幾個老傢伙結盟幾十年了，怎麼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就分崩離析？」
顧成絕也附和的頷了頷首。
哪知顧成華笑的愈發得意起來。
「他們如今雖說是聯手打壓京都勛貴，看上去密不可分。但是，人心難測，誰又能知道他們內心是不是互相防備著彼此呢？」
此話一出，顧成風倒是頗為同意的頷了頷首，他看了眼顧成華，示意顧成華接著說下去。
顧成華得了授意，便又接著道：「若是我們兄弟三個能夠利用他們幾個的私心，頻頻製造出一些分離人心的東西，不，切記不要是真實發生的，只有一步一步捕風捉影，才能夠讓那幾個老傢伙崩潰。那豈不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他們兄弟三人對視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顧成華從書房出來，一路回到二房時，內心仍然抵不住洶湧的震驚。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顧氏一族的秘密的，很快，多年為官的權益熏心讓他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但他不會表露出來，他會慢慢地，在背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至於顧氏一族的家主之位，讓一個女子坐多不合適？
由他來坐，才是最合適的。
還有那個位子……顧成華一想到那個位子，心神就有些恍惚。
眼中也毫不掩飾地滲透出瘋狂的痴迷來，彷彿他此刻便置身於金鑾大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身著明黃色的龍袍，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那個位置。
可當他的手還沒有碰到那個位置，一道冰冷的聲音便將他拉回了現實中。
他正想呵斥這個打斷他美好臆想的人，卻在琢磨出來這聲音的主人後，硬生生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別說呵斥了，他連回頭都不敢了。
「愛卿，你怎麼了？」這道聲音的主人乃是當今聖上-——昏庸無道的華元帝。
顧成華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子，他剛剛正肖想人家的皇位呢！
「下官見過皇上。」顧成華作揖道。
目光這才流轉到了華元帝的身上。
華元帝年過四旬，早已是不惑之年，此刻的他沒有穿著明黃色的皇袍，而是身著便服。
說起來華元帝的相貌，那也是真真遺傳了先帝優良的基因的。
長相迄今為止依舊是風流倜儻、俊美不凡，威嚴的髮際線如鬢裁剪，挺拔的鼻樑，薄唇勾勒出一抹和善的笑意，只是那笑意背後，是來自帝王之家的涼薄。
雙眸如同鷹利，負手而立，身後隨著一個半躬身的男子。
那男子年逾半百，髮鬢發白，顧成華認得，那是華元帝身邊最最得寵的宦官-——承荻。
承荻本身出身卑微，只是花言巧語至極，將華元帝捧得那叫一個天上有地下無，昏庸令色，乃是當今忠臣最恨的宦官。
與此同時，那位宦官一臉倨傲，眸光中閃爍著一抹異樣的色彩，將顧成華看的一陣心驚。
「愛卿不必多禮。」華元帝連忙將顧成華虛扶一把。
顧成華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劃過一抹淡淡的譏笑。
這些年來，華元帝沉迷於六宮之中的林貴妃的溫柔鄉，聽信林貴妃，還寵信承荻，招攬了一批又一批自稱無量天尊的江湖道士，丹藥也服了不少。
求仙問道，頗有前朝大夏末皇帝的風範。
顧成華眼角又劃過一抹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