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歇下
「依祖母所見，我這一切都是顧氏一族所賜？」顧青絲略帶嘲諷，眼神也有些涼薄。
太夫人暗暗心驚，顧青絲又道：「那祖母，我如果是在賀蘭王府府上居住，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是顧氏一族的恩惠了？」
太夫人有些啞口無言，但依舊出聲道：「沅娘，你生來便是顧氏一族的人……」
顧青絲嘲諷一笑，太夫人嘆息道：「你本可以不用知道這些的，但是先祖遺言，祖母不得不從。」
顧青絲在聽完太夫人這句話后瞪大了雙眸！
而太夫人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她的猜測是沒錯的。
「沅娘，你就是我們顧氏全族要扶持的人。」
顧青絲這才斂去漫不經心，有些惶恐，她身形倒退，不可置信。
太夫人看著顧青絲此刻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她乾脆閉緊了眸子，狠下心不去看顧青絲的表情。
誰知顧青絲只是恍神了那麼片刻，便又冷笑。
她涼薄的聲音似乎有懾人的威力：「太夫人，你便歇了那份心思吧！」
這一回，她沒有像以往那樣甜甜糯糯地喚她一聲祖母。
太夫人心中空落落的，有些鑽心地疼。
「這顧氏一族，血脈稀薄也好，子嗣全無也罷！都跟我顧青絲有何關係？！若是因為我姓顧，那我大可不必姓顧！自此之後，我可以不享有相府帶來的榮耀，只求去姓留名！」
顧青絲幾乎是從唇齒間溢出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的，偏生沒有激動地情緒夾雜在裡頭，卻又給人一種無形的心疼感。
太夫人睜開眸子，她想用手摸摸顧青絲的臉頰，那上面，布滿了淚痕和不可一世的驕傲。
卻被顧青絲身形一閃，給躲開了。
「沅娘，」太夫人吸了吸氣，道：「這不可能。」
顧青絲涼薄地一笑，便推開了門，拂袖而去。
太夫人望著顧青絲決絕的背影，心中彷彿出來了一個聲音。
這樣做，值得嗎？
她閉上眸子，無力地癱在軟席上。
顧青絲大力地將門推開，她面上布滿淚痕，卻依舊是驕傲的讓人不敢直視，如意看自家姑娘如此模樣，忙蹙眉，從腰間扯下帕子，輕輕地為自家姑娘拭去淚痕。
雲姑姑有些詫異，她連忙進了屋子，看見太夫人癱在軟席上，心中約莫有了猜測。
但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連忙走向太夫人，嘆息一聲，便將太夫人扶了起身，慢慢地為太夫人按摩。
何必呢？那可是太夫人自己嫡親的孫女兒，但她也不好說些什麼，在她的心中，大業未成，這些依舊是值得的。
相信太夫人那般疼愛三姑娘，明事理兒的三姑娘也會理解太夫人的吧。
但願如此。
再話顧青絲。
她臉上的淚痕已然消失，只有一言不發的邁快了步子。
如意緊隨在她身側，蹙眉嘆息，卻也不說些什麼。
一路無言，她們加緊了步子回到了相見歡。
七曲兒瞧見自家姑娘微紅的眼眶，再看看愁眉不解的如意，便明白了些什麼。
忙給如玉使了個眼色，如玉才放下手裡的綉活兒，看向了顧青絲。
這不看還好，一看便是不得了。
她心疼地迎了上去，如塵也反應了過來，將手中盛滿草藥的筐篩放下，緊隨其後。
七曲兒最先出聲，心疼道：「姑娘，你可還好？」
如玉向來不擅長安慰人，她只是擔憂地看著顧青絲。
如塵卻難得細心一回，她壓低了聲音，湊近如意道：「如意姐姐，你可知道姑娘怎麼了？」
如意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如塵這才蹙著眉，擔憂地看著顧青絲。
顧青絲擺了擺手，顯然是不想多說。
如意一向心思玲瓏剔透，自然看明白了自家姑娘此刻需要靜一靜，便道：「如玉、曲兒、如塵你們先忙活自己的，等到姑娘睡醒了，自然會告訴你們。」
七曲兒等人這才頷了頷首，直到顧青絲進了房門，那憂愁的目光依然徘徊不去。
如塵嘆息一聲，道：「也不知姑娘怎生了，這幾日愈發清冷起來……」
七曲兒心下一驚，沒想到連心思最粗條的如塵都察覺出來姑娘的不對勁了。
如玉又緊接著道：「如意姐姐的意思是姑娘心情不好，咱們做丫鬟的，也別逼問主子了，等姑娘心情好些了，自然會和我們說的。」
七曲兒贊同的頷了頷首。
縱然是如塵心中百般疑惑，都不得而解，只好又捯飭著草藥，略微悶悶不樂。
而顧青絲回房后，心中的驚濤駭浪依舊沒有停下來。
她如何都想不到，看起來安寧的右相府下，隱藏的竟是如此險惡的人心。
而她，一開始就註定是這場人心之爭的犧牲者。
不，她不甘心。
如意看著自家姑娘一變再變的神色，萬分心疼，卻又無從述說出口。
只得匯作一句：「姑娘，有些心事，不妨與如意一說。」
顧青絲這才抬眸，如意才看清楚自家姑娘眼中的寒色。
太怖人了！好在顧青絲閃爍出來的恨意不過一剎那便收了回去，這些恨意，不該是對著如意她們的。
顧青絲心神恍惚之餘，竟鬼使神差地道：「如意，事情愈發不簡單了。」
正當如意垂眸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抬眸，竟發現自家姑娘累倒在了拔步床上，她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才幫自家姑娘掂了掂被角。
思量一番，她又將冰盆弄遠了些。
雖說還不算入秋，天兒還有些炎熱，但姑娘身子骨嬌弱，受不起涼。
做好這一切后，如意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顧青絲的閨房，只是栓門之間，從唇齒之間溢出了一絲嘆息，飽含著心疼和無奈。
只不過顧青絲沒有聽到罷了。
待到如意出來，如塵便迫不及待地湊了上來。
略顯焦急的神色讓如意心中一動，果不其然，如塵道：「如意姐姐，姑娘可還好？」
七曲兒和如玉也不知不覺將手中的活計放慢了些，因為如塵問的，正是她們二人心中所想。
如意嘆息一聲，揉了揉眉心。
道：「姑娘方才歇下。」
如塵這才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
七曲兒、如玉二人也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如意便凝神，看向四周，旋即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四周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