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曖昧
如意在左相府門口一處張望，倒是發現了不少可疑的人。
老婦人、身形瘦削的男子，無一不例外的盯著左相府。
如意心下一凜，眼珠子咕嚕一轉。
轉眼之間，她便將壓低的帽檐微微抬起，似乎是小心翼翼地張望了四處，確定那幾人都瞧見了她，她才尋了個門道，裝作進了左相府。
那幾人對視一眼，微微頷首。
相見歡。
顧青絲倚在貴妃椅上，手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茶盞。
「姑娘，如意已經讓他們看到了。」如意此刻將草帽摘了下來，露出清秀的面龐。
顧青絲勾唇，將茶杯託了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露出的神色微微朦朧，如意甚至有些看不透。
「等著，等他們露餡。」
如意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便福了福身道：「姑娘，金駿眉固然不錯，您也是適時多用點鐵觀音了。」
顧青絲輕笑，定定地看著如意，道：「如意，既然我選擇了這條路，自此之後，我便不必討好任何人，祖母也是其中之一，因為成王也好，敗寇也罷，我都不必要留後路。」
如意遲疑道：「姑娘，您本大可不必插足這些事的。您可以服從太夫人的安排，保您一世榮華富貴。何必鋌而走險？」
顧青絲神色之間盡顯淡漠，這才是她的本性。
而那個相府三娘，從來便不是她。
「相府，終究不會是我的歸宿。我生性淡漠，至於祖母，我也不會服從她。」
如意也只好作罷。
「如意，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然會喚你。」顧青絲揉了揉眉心，思緒有些凌亂。
如意福了福身，便輕輕轉身，將門栓帶好，這浮著檀香的房內，又只剩下顧青絲一人。
她略微惆悵，嘆息道：「瞧，天不也剛剛才變。」
有些路，一旦選擇了，就不會有勞什子的退路。
人生，亦復如是。
她本該沿著所有貴女應該走的軌跡而走，卻在此時背叛了顧氏一族。
她不甘心，成為家族利益的工具，她不甘心。
那既然如此，相爺也好、三叔父也罷，她便幫原主護好太夫人和大哥便行了。
若說感情，她這等淡漠涼薄、生性惡毒的人，還真沒有。
夏長庚一路匆忙，馬不停蹄地從王府來到相府，卻又在門口躊躇。
思量一會兒，他還是大步跨進了相府的門楣。
他必須得確定顧青絲有沒有事兒，穹空有信，顧青絲手底下的如意晃悠在了左相府，已經被那幾個老傢伙的人給探去了，一旦確認為顧青絲的人，那幾個老傢伙便要動手了。
如今群臣心變，各個招兵買馬，世家代表性的人物也從數不勝數降低到了一人。
明爭暗鬥，如今顧明軒身不由己，而相府最大的未來，也是代表性的人物，便是顧青絲。
那幾個老傢伙蟬聯起來，可不是相府能夠對付的。
更何況顧氏本族還不一定會出手援助相府。
千年大族，這樣的旁支有的事。
思量及此處，夏長庚不經意間加快了腳步，生怕顧青絲有什麼三長兩短、遭遇不測。
一路上的下人紛紛行禮，夏長庚卻沒了往日的溫潤如玉，他急急忙忙，甚至連眼神都不屑給這些人。
當然，往日他也沒給過。
等等，當下不應該是討論眼神的問題。
他又加快了速度，為了不讓他人生疑，他還是沒有使出輕功。
好不容易到了相見歡，他忙將門一把推開，在如意等人錯愕的目光下，竟是側身進了閨房門。
如意反應過來后，便狠狠地蹙起了眉心。
姑娘貌似說過，她和長寧王不可能。
那既然如此，她身為姑娘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是不是不能讓長寧王毀了姑娘的清譽去？
如意快步走至門前，卻發現裡邊的門緊緊拴著，她只好嘆息一聲，姑娘您自求多福吧。
不是她不從姑娘的意思，她早就發現姑娘對長寧王的那點兒心思了，沒戳破而已，如今能機緣巧合之下給他們點空間，也算是阿彌陀佛了。
顧青絲正小憩著，突然門被打開，腳步聲響起，她不得不睜開了雙眸。
「王爺，」顧青絲冷冷地看著面前身形修長、高大，英俊的男人，道：「沒人教過你，擅闖民宅，是觸犯律法的？」
夏長庚可沒心思說這些，他看到顧青絲安然無恙，便鬆了口氣。
轉念一想，他真是瘋了。
居然為了她的安危，拋下重臣急急忙忙親自來看她。
甚至還被她冷眼相待。
「沒有。」
顧青絲正想說些什麼，那散發著冷氣的男人便走近了些，在她的貴妃榻前停留，弓著身子看著她。
與往日的溫潤如玉不同，他此刻是帶著薄薄的怒意。
「那你知不知道，大華律法乃是本王擬定的？」
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英俊的五官，其中半面被君子蘭面具所覆蓋，但依然擋不住他渾然天成的貴氣與仙氣，顧青絲竟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心。
面上有些發熱。
男人薄薄的龍涎香混著檀香，讓人心神寧靜，又散發出一種敬畏，彷彿這個男人就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不食人間煙火。
他的呼吸噴在顧青絲白皙的面上，顧青絲竟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他們現在的姿勢，很曖昧。
顧青絲想伸出手臂將這個男人推開，卻不料他修長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桎梏在了貴妃榻上，哦不，準確來說，是在她身側兩旁。
夏長庚的面又近了近顧青絲。
顧青絲撇開臉，努力不去對視這個男人。
他的眸子里，有深淵。一個不留神，所有人都會被深淵吸進去，無法自拔。
「王爺，請您自重。」顧青絲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句話的。
他與她愈發近，顧青絲心有些不爭氣的一動。
夏長庚突然輕笑起來，妖孽的模樣讓顧青絲頗有些咬牙切齒。
他本就明眸皓齒，如今一笑，倒是頗有幾分百花黯然的模樣。
「自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靠的太近的緣故，顧青絲總覺得這個男人的聲音略帶喑啞，甚至是……沒了往日的溫潤如玉。
但她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