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問答（上）

  但冰姬顯然不理解這一點，在她眼裡，東方霖與他的關係，比起自己與他的關係，可是要好上不少。為何要留下與他關係不好的自己，反倒趕走與他關係還算親切的東方霖？

  東方天臨當然可以看出了眼前之人眼中的不解，於是在抿了一口茶水后，他笑了一笑，說道：「怎麼，想不通是嗎？」


  冰姬沉默了，因為她感到了一陣糾結，到底是承認自己的確猜不透東方天臨在想什麼呢？還是故作高深，假裝自己已經看透了東方天臨的心思呢？


  但沒等她做下決定，東方天臨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東方霖的確是一個很有用的人，有他在身邊你會感到十分的輕鬆，因為所有的臟活、累活，他都會一手承包，不讓你有半分的勞累。」說到這裡，他譏諷一笑，繼續說道：「可惜啊可惜，他是我父親的人，而不是我的人。因此，就算他再怎麼發誓，我也不可能相信他，相信他不會將此事告知我父親，因為我知道，這樣的僕從是絕對不會背叛與隱瞞自己的主人的。」


  但他的這些話，卻絲毫沒能夠解答冰姬心中的疑惑，反而讓她愈發的不解了，因為東方天臨的行為在她眼裡，實在是很奇怪。這些事情，難道有什麼不能和東方月說的嗎？


  於是，在糾結了半天后，她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不想讓義父他知道？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嗎？」


  「啊哈。」東方天臨聽罷，乾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解釋道：「你應該很清楚，我這個人其實是有一些任性、也是有一些小脾氣的，如果他昨晚沒有試圖從我這裡竊取這些秘密，我倒是挺願意與他分享這些故事的，但現在嘛，哼哼。」


  東方天臨喝了一口茶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他的意思冰姬卻完全明白了，說白了就是他還在生東方月的悶氣，不想給他什麼好顏色看罷了。


  想到這裡，冰姬有些無語，她沒想到東方天臨竟然會如此的孩子氣，如此的記仇。不過說到記仇，她真的有資格指責東方天臨嗎？這還是一個問題。


  好在冰姬並沒有選擇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東方天臨糾纏，這一舉動避免了他們兩人陷入到無窮無盡的互相指責與謾罵之中，也使得這場問答得以繼續的進行下去，不至於突然中斷。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東方天臨，只見他斜靠著椅背，斜眺著窗外的景色，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之前是不是問過我如何當上裨將軍的？是吧？答案很簡單，我是一刀一槍的殺到那個位置上去的。」


  「殺上去？你的意思是，純憑戰功？」不出東方天臨所料，冰姬十分的懷疑他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


  這也難怪，在冰姬的認知里，九品的執戟郎，要想純靠戰功來晉陞到裨將軍的地位，至少也得率軍殺敵上萬才行。而東方天臨當年才十一歲，這般年齡的孩子，在冰姬看來，是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的。


  可東方天臨接下來的話，卻讓冰姬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些許動搖。


  「你昨晚也見識過了，那些死在我手裡的人，他們的樣子。所以你大可以猜猜看，死在我手裡的，統共有多少人。提醒你一句，盡量猜多一點。」


  東方天臨的語氣有一些淡漠，不知道是因為冰姬對他的話產生了猜疑，還是因為回憶起了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許兩者都有吧，但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人可以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而端坐在他正對面的冰姬，此時也陷入了一陣沉默，因為她回想起了昨晚，回想起了東方天臨表面的和善下，隱藏著多麼恐怖的事物。


  但在經歷過一整晚的自我安慰后，她對於這類事物的承受能力，顯然提高了不少，於是她很快就自我接受了昨晚發生的那一幕，並尋思起了當時在東方天臨身邊，究竟纏繞著多少冤魂。


  片刻后，她輕吐出了一個數字：「五十？」


  「五十？」聽到這個數字，東方天臨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說了，讓你往多了去猜的嗎？五十，哈哈，連零頭都不夠！」


  聞言，冰姬頓時瞪大了眼睛，但沒等她開口說些什麼，東方天臨便嘆了一口氣，說出了一段令冰姬感到些許不適的故事。


  「四百八十三人，這就是死在我手上的所有人，加起來的數字。其中，大多數都是草原部落的游牧民，這些人裡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老的那個，我記得應該有八十幾了；最小的那個，我記得才不過三歲。」


  「怎麼，很吃驚是嗎？」看著呼吸逐漸局促起來的冰姬，東方天臨卻一臉平靜地說道：「我知道這的確很殘酷，但事實就是如此，燕關，就是如此。冬天的時候，游牧民們沒有收穫，便拿起彎刀搖身一變，變成了南下劫掠的強盜；夏天的時候，鎮北軍的軍餉就入不敷出了，因此他們也會搖身一變，借著殲敵的由頭，北上去劫掠草原部落。」


  說罷，看著臉色蒼白的冰姬，東方天臨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很殘酷對吧，沒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後來不幹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