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宴會（上）

  在東方霖慢悠悠的走回了自己的住處的同時，東方天臨也來到了大堂門前，大堂只不過是簡稱，其真正的名字刻在了一塊匾上，門上懸挂著的那塊便是。


  抬頭望去，便可看見那塊匾上寫著三個大字，酌酬閣。酌酬閣，酌酬二字取自《詩經·小雅》中的《瓠葉》，酌字乃是斟酒的意思，酬字則意味著勸酒，這酌酬二字，的確適合命名這間用於舉行宴會的場所。


  但由於下人們大多不識字，就算是略識幾個大字的人，也難以辨出這匾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又因為這間屋子乃是整個郡守府最大的房間，所以酌酬閣原本的名字漸漸地被人忘卻，大堂這個叫法也漸漸的流行了開來，沒過多久，就連識字的人也嫌酌酬閣這個名字太拗口，轉而稱呼它大堂了。


  此時此刻，看著大堂內外人來人往，東方天臨陷入了一陣恍惚，五年前，正是在這大堂內，他外公北漓寒強行將他從父母的懷抱中搶走，將他帶在了身邊，並帶著他回到了北方的鎮北軍中。


  回想起那些毫無人性的日子，東方天臨的眼神中不由得帶上了几絲殺意，但隨即他就回想起來自己早已離開了鎮北軍，回到了家中，於是回過神來的他連忙將自己的殺意收了回來，以免波及到僕人們。


  他這麼小心是有緣由的，在軍中，他親身經歷過好幾次營嘯，以往並肩作戰的戰友們在被驚醒后相互廝殺、以紀律著稱的軍隊卻充斥著混亂，這就是營嘯，而追根究底，營嘯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某個士兵做夢夢到了戰場，從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將其外放了出來罷了。


  但就是這麼一件小事，卻會釀成大錯。在殺意麵前，若是普通人倒還好一些，可這些久經戰場、對殺意分外敏感的士兵們，非常容易被殺意挑動，從而陷入嗜血、狂暴的戰鬥狀態，俗稱殺紅了眼。


  陷入這種狀態的士兵，他們的理智會被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殺戮本能所取代，在戰場上這是一件好事，但在營地內，這就是一件壞的不能再壞的壞事了。


  因為在殺戮本能的驅使下，他們會被迫殺死眼前的一切生命，包括自己的戰友，而殺戮的同時自然也無可避免的會發出殺意，於是在殺意的挑動下，又一名士兵會陷入嗜血狀態，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不久后整座軍營都會陷入暴動之中。


  而最可怕的是，即使是最優秀的統帥，也無法避免營嘯的發生，他們所能做的，頂多是控制營嘯的規模，不讓營嘯擴散到其他的軍營內，至於發生了營嘯的軍營，便只能夠等到所有人都殺到筋疲力盡，殺到血流成河，殺到十不存一為止，才能夠結束這一場災難。


  倖存下來的人往往會陷入崩潰與自責，因為他們親手殺死了自己最親密的兄弟，承受不住這種打擊感的士兵往往會自殺，以命償命的方式終結自己的負罪感。


  也就是說，經歷過營嘯的軍營中，如果本來有一千人的話，能夠存活下來五百人，就已經是相當幸運的了。


  所以不難想象，經歷過這些災難的東方天臨，對於這控制自身的殺意這一方面會有多麼的謹慎了。


  只是在小心翼翼的收回殺氣后，東方天臨卻自嘲一笑，道：「哈，看來我還是忘不了那一切，也是，染紅的雙手再怎麼洗，也都是紅色的。」


  鬱悶的嘆了一口氣后，他伸出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臉，讓它盡量的放鬆下來，以免讓人看出自己是多麼的緊張，隨後他又深呼吸了好幾次，直到徹底的平靜下來之後，他才緩緩地挪動起了腳步，走進了大堂內。


  門內，與東方天臨料想的一樣，除了待在洛京的東方天賜和東方天佑不在之外，包括冰姬在內的東方月一家盡數到場，那名僕人所言非虛，今天還真是一家團圓的日子。


  此時，在看到姍姍來遲的東方天臨后，東方倩佯裝嗔怒道：「天臨哥！快過來，就等你一個人了！」


  「抱歉，起得太晚了。」東方天臨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了過去，他總不能實話實說道：「對不起，我本來不想來的，是東方霖逼我來的。」


  那樣就太尷尬了。


  在安撫好東方倩后，東方天臨環視了一圈，開始尋找自己的位置。主位上坐的自然是一家之主東方月，東方月左手邊坐的則是母親北漓青青，按照慣例，東方月右手邊的位置應該是他的，可是那個位置上，卻已經有人了。


  冰姬。


  看著坐在那個位置上泰然自若的她，東方天臨皺了皺眉頭，他雖然可以強行讓冰姬讓出那個位置，但那樣勢必會將她得罪的更深。


  無奈，東方天臨只好坐到了東方月右手邊第二個座位，也就是唯一剩下的那個座位。


  但令他感到十分難受的是，這個位置恰好與冰姬相鄰，兩者間隔不過半米，因此在坐下去不久后，東方天臨就感受到了兩人之間那快要凍結的氣氛。


  果然還是不應該來的啊……東方天臨鬱悶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