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我們老去的那天
魔界歷流星月二十日，魔界南部古龍狩獵場。
小峰和小鵬兩人此時正呆坐在一處高坡上，看著狩獵場中來來往往的玩家們刷怪練級。
「你說我們兩個好歹也是等級榜第一梯隊的人，什麼稀奇古怪練級的方法沒見過？結果會長叫骨頭哥帶我們練級，他還真就帶我們來練級，這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誰知道呢？畢竟他是成功打通命運副本的人，多半是有些獨門技巧吧。」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顯得有些興緻寥寥。
兩人只見脆骨在狩獵場門口跟一名npc說話，不一會區域頻道便出了公告：「各位玩家請注意，古龍狩獵場將臨時關閉兩小時，請在場玩家退出當前區域，五分鐘后仍然逗留在古龍狩獵場中的玩家將會被狩獵場衛兵驅逐，拒絕離場者，將被列入狩獵場黑名單，此後永不接待。」
公告一停，玩家便陸陸續續退出了狩獵場，彷彿大家都已經司空見慣了這種場面。
「這是……」小峰悚然動容，小鵬則直接脫口而出：「竟然是包場！好大的手筆！」
「而且這還不是簡單的包場，其他公會包場可都是玩家在趕人來著。這邊卻是讓npc出面遣散玩家，這樣一來就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玩家包場必然引發衝突，但npc定下來的規則，玩家卻只能接受，這一手可真是高明。」
以前兩人單幹的時候，從來都是被遣散的一方，現在加入了隱徒公會，自己竟然成為了包場練級的狗大戶，身份的轉變讓兩人一時間無法立即適應。
很快，脆骨就帶著一名狩獵場的書記官走了過來：「小峰，小鵬，給你們介紹下，這位便是古龍狩獵場的克里克大人，以後你們要刷怪練級，便來找他。他可以給你們安排單獨的狩獵時間，當然，前提是你們付得起包場費用。」
「那這包場費用是多少？」小峰和小鵬問道。
「一小時二十萬金幣，每天最多六小時。」克里克答道。
小鵬一聽報價便皺起了眉頭：「一頭古龍也才四五十萬經驗，殺死一頭就要十來分鐘，按最大效率算，二十萬金幣換三百萬經驗，這性價比可不怎麼高。」
作為遊戲里第一梯隊的玩家，小峰和小鵬當然不缺這幾十萬金幣，但隨意揮霍卻不是他們的風格。
脆骨卻不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顆閃閃發亮的巨大水晶，問兩人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
「竟然是龍髓晶！這麼大一塊可真是太難得了。」兩人還未出聲，一旁的克里克就立刻搶答了，搞得三人一陣尷尬。
「咳咳……」脆骨清了清嗓子，「用這個可以引來傳奇遠古龍，是3s級的boss，配合貪慾者護符一次便能獲得將近一千多萬經驗，一個小時剛好殺一頭。怎麼樣，這性價比夠高了吧？」
「原來如此！」小峰和小鵬頓時對脆骨佩服得五體投地，於是問道：「那這龍髓晶在哪裡能弄到？」
「在妖界的地下水晶宮，」脆骨答道：「我也只有這麼一塊，就送給你們了，合夥用吧，當做是我給你們的見面禮。」
兩人面面相覷：「骨頭哥，這個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
「沒事，拿著吧，反正我以後也用不著了。對了，這個是死亡后掉落的，注意別讓boss給繳了，不然回收起來非常麻煩。」
看著天空劃過的流星，脆骨嘆了口氣：「這是我最後一次帶人練級了，以後會裡要是有新人進來，你們多照顧著點；和會裡的人起了矛盾，大家各讓一步；有什麼事情擺在檯面上來說，別總想自己一個人解決，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小峰想了想，猶豫地問道：「骨頭哥，既然你這麼喜歡隱徒公會，為什麼還要走呢？」
脆骨看了一眼兩人，認真地說道：「隱徒只是一個名字罷了，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公會裡的人，沒有他們，我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就在此時，脆骨收到了月落的私聊：「你在哪兒？我有事情要問你。」
十分鐘后，骨頭雜貨鋪。
「骨頭你要走？」在得知脆骨想要退出遊戲之後，月落一刻也坐不住，立刻找了過來：「為什麼？是因為虛空世界副本的事情嗎？這件事情我已經有點眉目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的。」
脆骨有些愧疚地看著月落，答道：「跟那個副本的事情無關，是我自己想走。」
月落不解：「為什麼？我們這些人十幾年來一直都呆在一起，當初要錢財沒錢財，要地盤沒地盤，不一樣也過來了？現在我們什麼都有了，你們卻一個個都要走，究竟是為什麼？」
「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哼！你可別拿這句話來糊弄我！當初李眠，零度，還有阿楠他們走的時候也說過這句話，現在竟然連你也這樣。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話講明白，我絕對不准你走！」月落臉色通紅，顯然情緒非常激動。
「呼……」脆骨長嘆一口氣，解釋道：「我們以前的確要錢沒錢，前途更是半點也無，但我們一伙人聚在一起，遇到好事一起笑，遇到壞事一起扛，那時候的遊戲里有無窮無盡的樂趣，日子過得每天都不一樣。」
月落聽到脆骨的話，也陷入了回憶：「是啊，那時候的日子真好，可畢竟都過去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人總是要向前看。」脆骨重複了這句話，繼續道：「後來《七界》這款遊戲開始市場化，玩家能在遊戲里賺到錢了，我們便靠著先入優勢，在遊戲里建立了隱徒公會，開發出了雅歌城這樣一座金礦，利益鬥爭開始變得越來越厲害，日子過得越發血腥了，我們的樂趣便越來越少。」
月落堅定地說道：「任何事情，一旦牽涉到了錢，就立刻變得骯髒醜陋起來。利益鬥爭，在哪裡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脆骨點點頭：「剛開始那會兒我們人人心裡都憋著一股氣，想要做大做強，因此還不覺得。到了最近這幾年隱徒公會確實越做越大了，雖然跟戰盟這樣的公會榜第一沒法比，但相比其他公會，我們已經足夠厲害了。到這時我們才發現，這款遊戲已經毫無樂趣可言了。」
「樂趣？」月落不敢置通道：「公會裡幾十萬人的事情你跟我談樂趣？骨頭，現在已經不是五六年前了，隱徒現在雖然不能說家大業大，但我總歸是要為公會為雅歌城負責，做事情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由著性子胡來了。我理解你們好玩的天性，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苦衷。」
「我當然理解！我們都理解，所以才做出了退出遊戲的這個決定。這個世界離了誰都一樣能轉，沒了我們我相信你也一樣能管理好公會的。隱徒現在已經發展得足夠強大，現在更是請來了專業的經理人，雖然走了很多老會員，但更多有天賦有能力的新人補了進來，公會離開我們這些老會員也一樣能發展得很好。」
「可是……可是……」月落可是了半天，卻一個多餘的字也沒能說出來。
「你問我們為什麼離開，我們答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以為是我們不想說嗎？其實是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而已。我們當初進遊戲就是為了有趣才來玩的，現在這個遊戲老了，沒有樂趣了，我們想走不也挺正常的么？」
月落獃滯了半晌，終於苦笑了起來：「是啊，遊戲老了，沒有樂趣了，我也老了，變成了我們曾經最討厭的人，難怪你們一個個都要離開了啊。」他呆笑著，好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脆骨看著會長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得岔開話題：「其實我只是長期下線而已，又不是賣號，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的，你就當我是去度假了吧。我記得你以前挺愛捕魚的，可你那頭利維坦海妖至今還是一百三十多級，當上會長後有多久沒有出海了呢？有空的話也給自己放個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