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動搖
抽了個空，陳喬山約張伊一見了一面。
到陳家認祖歸宗之後，姐弟倆的聯繫並不是很頻繁，倒是小五，張伊一不僅在幫她補習功課，兩人還經常一起過周末，姐妹倆本就有七八分相像，關係也親厚許多。
不僅是張子瑜，陳衛國也不情願張伊一出國留學，可父女倆剛相認，他也不好反對，只能私下讓陳喬山幫著做做工作。
有個這樣不負責任的老子，陳喬山也沒轍，他也沒把握勸服張伊一留下，不過陳衛國親自交待的任務，總是要試上一試。
兩人約著一起吃個飯，就在五道口附近的那家魚館，兩人早前來過一次，還是張伊一挑的。
見到只有陳喬山一個人，張伊一左右看了看，問道：「小五呢，她怎麼沒來，今天不是放假嗎？」
「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跟同學約好，國圖有活動，她們要去看展覽。」陳喬山把菜單遞過去，說道：「我點了幾樣，你再看看，有什麼要添減的？」
張伊一接過看了看，陳喬山點的幾道菜都挺合自己口味，她隱約記得上次來就點的這些，便笑道：「沒看出來，你這人還挺細心的。」
陳喬山說道：「那得分是誰，對家裡人，我向來很有耐心，外人可沒這個待遇。」
「不見得吧，小五最近好像對你意見挺大。」
「那丫頭不算，成天在家嚷嚷著同工同酬，都不知道跟哪兒學的，在她眼裡，我都成剝削階級了，她也不好好想想，到底是誰在剝削誰，也就欺負我是她親哥，還同工同酬，想的倒挺美。」
雖然陳喬山是在吐槽，不過張伊一能感覺出來，這對兄妹的關係應該很是不錯，她甚至都有些羨慕。
打小，張伊一就跟外公外婆在一起生活，雖然有李曉-琳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但姐倆共同生活的時間不長，相處起來反倒不如陳喬山與小五親密。
「對了，三妹妹考得怎麼樣，我昨晚趕著給畢業論文定稿，等想起來的時候都十點多了，怕影響她休息，便沒打電話。」
「還好，她昨晚上還有心思計劃著考完出去旅遊的事，應該發揮的不錯。」
「那就好，回頭我再跟她聊聊。」
今天是最後一天，下午考完，陳夕也就解放了，張伊一說道：「我這邊忙得差不多了，就等答辯，回頭也有段空閑，本來也計劃著出去走走，你知道三妹妹想去哪玩？」
「還沒定，正好，你倆可以約一起，這樣吧，這趟旅遊我全程贊助，至於去哪玩，回頭你們自己商量，就當是畢業旅行。」
「知道你是大財主，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對於陳喬山，張伊一了解到的情況比他以為的要多得多，她也沒客套。
接受和拒絕是要拿捏好尺度的，張伊一無疑是個聰明人，張家也是小康之家，不缺一次旅遊的花費，可如果拒絕陳喬山的好意，多多少少會薄了姐弟情分。
張伊一基本的眼力見還是有的，陳家要比李家純粹許多，這也讓她更願意跟陳家四兄妹親近一些。
沒多久，服務員開始上菜。
魚館自然以魚為主，最先上的是銅鍋清江魚，陳家人的習慣，吃魚都是先舀些魚湯，嘗嘗鹹淡滋味，然後再去動筷子。
瞧著陳喬山生生吃出一股子儀式感，張伊一忍不住說道：「你跟小五真挺像的，上回帶她來，跟你一個樣子。」
陳喬山說道：「沒什麼可奇怪的，我是個吃貨，小五別的沒學會，這一點她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如今吃貨可不是什麼好詞，不像是十年後，人人都以吃貨自居。
張伊一啐道：「你這人，哪有這樣說自己妹妹的，小心小五跟你急。」
「習慣了一樣，再說了，做個吃貨也沒什麼不好。」陳喬山沒怎麼在意，自家人說話，也沒那麼些講究。
相處得久了，張伊一能感覺到，生活中的陳喬山，性格多了些憊懶，或許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兩人邊吃邊聊，半途，張伊一問道：「怎麼想著今天請我吃飯？」
陳喬山前些時日餓了半個月，如今雖然恢復了，卻也不敢大吃大喝，實在是怕了。
他如今不僅遵循著細嚼慢咽的規矩，也很有節制，聽到張伊一問到今天的來意，陳喬山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抿了口，這才反問道：「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好吧，算我沒問。」張伊一面上也滿是無奈。
自從瞞著家裡，拿到出國留學的offer，便不斷有人做工作，不僅是張子瑜，前段時間父女倆見了一面，她如何看不出來，陳衛國雖沒明確反對，可也是欲言又止的，陳喬山今天來，十有八九還是為這事。
「說說吧，你今天是替誰來當說客的？」
陳喬山掰著手指數道：「我算算啊，咱爸，你媽，還有李曉-琳，他們仨都找過我，希望我能讓你留下。」
「曉琳也找過你？」張伊一是知道的，妹妹對陳喬山沒什麼好感，甚至一度還怨念頗深，沒想到為了自己的事，還求了人情，想到這裡，她心裡不免也有一些觸動。
陳喬山輕輕敲了敲桌子，提醒道：「這不是重點，關鍵你是怎麼想的？」
張伊一沉默了好一陣，然後才說道：「你覺得呢？」
對於張伊一想留學的想法，陳喬山談不上有什麼看法，趁著年輕，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不過她已經拿到一個碩士文憑，再花兩年時間去修一個第二學位，感覺有些浪費。
「我個人尊重你的決定。」陳喬山實話實說。
「一點誠意都沒有。」張伊一哪能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人都來了，明顯是口不對心。
話都說到這了，陳喬山也不否認，他直接問道：「你是怎麼想的，是準備一去不回，將來留在美利堅，還是只是單純想離開燕京，過兩年再回來？」
「我也不知道。」張伊一也有些迷茫。
「從小到大，我都在清華園裡，雖然也跟著天南海北旅遊過，但真正去到一個地方，一個人生活一段時間，這樣的機會，一次也沒有過，我就想著，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就是閑的。」這話稍顯刻薄，陳喬山一句話講完，就惹來張伊一一個白眼。
陳喬山堅持道：「你還別不服氣，知道小五嗎，別看那丫頭跟個精怪似的，在外邊硬氣得很，可每晚她都得跟父母打電話，要是哪天錯過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頓了頓，陳喬山又說道：「你如果是想去美國學點東西，我肯定是支持的，可如果只是單純地想離開清華園，也用不著那麼麻煩。」
張伊一遲疑道：「這話怎麼說？」
「我都到結婚的年齡了，更何況是你，你這一走，回來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張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年歲大了，難免著急，要我說，你不如先找份工作，燕京待膩了，就去外邊走走，滬市、羊城隨你選，實在不行，去香港新加坡都成，我來幫你安排。」
張伊一奇道：「去香港你都能辦到？」
陳喬山笑道：「只要你願意，肯定沒問題，正好，我準備等小五初中畢業，就把她送過去念書，你倆將來也有個伴。」
「你跟小五說過嗎，她能同意？」張伊一了解小五的性子，可不是那麼好說話。
「我提過兩回，她也沒反對，其實在燕京和在香港沒什麼區別，你們將來要是不習慣，或者待膩味了，再回來就是。」
在人大附的國際班，小五很自在。
她的課業雖算不上拔尖，進步卻是不小，這也讓讓陳喬山放心不少，那裡的學生都是奔著出國去的，待得久了，小五自己都習慣了。
再有兩年，張伊一就能拿到清華的博士學位，這時放棄也挺可惜的，不是沒人勸過她，可她知道，那並不是她想要的。
唯獨陳喬山，沒有勸她留在清華，反倒是替她支招，張伊一這時也有些動搖，美國實在太過遙遠，僅是來回一趟的機票，就是不菲的花費，這一去，她自己都不清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