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得與失
來香港之前，康盛已經與領克特方面溝通過，不過對方燕京分部沒有決策權，這才有了這次見面安排。
為了方便陳喬山在港出行，艾略特把那輛君爵連同司機一併留下了，會面的地點定在尖沙咀的半島酒店，中環過去還需要過海，為了不至於遲到，只能提前出發。
走到半途，庹小雪略帶期待地說道：「現在過去不就是下午茶時間嗎，是不是就是那家張國榮最愛的半島酒店下午茶？」
陳喬山點了點頭，又略微好奇地問道：「怎麼，你喜歡張國榮？」
「你有意見？」庹小雪反問了一句，處得久了，她已經熟悉的陳喬山的脾性，偶爾也能說笑幾句。
司機是香港本地人，不懂普通話，英文交流倒是沒問題，便也不擔心兩人的談話被對方聽去，庹小雪拿出隨身帶著的文件說道：「方案我都整理出來了，具體的條款我問過汪律師的意見，大體上沒什麼問題，不過真要是簽合同，用不用讓法務親自來一趟？」
「不用這麼麻煩，今天只是先談談看，能達成合作意向就算完成任務，具體條款肯定還要繼續扯皮。」陳喬山沒指望一口吞個胖子，在利益面前，沒有誰願意輕易讓步。
好在一路順暢，隧道也沒遇到擁堵，很快便到了酒店，約好的是下午三點半，到酒店也不過三點一刻，兩人又在車裡坐了一陣，時間差不多了，這才下了車。
陳喬山一向認為守時是好習慣，他卻也沒有提前的意思，今天是來談判，姿態一定是要有的。
半島酒店下午茶就在進門的大堂左右，雖然今天是元宵節，但排隊的人數絲毫不見少，不過以老外和本地人居多。
陳喬山來過兩回，已經見怪不怪，庹小雪卻是好奇得緊，從張愛玲到張國榮，關於半島酒店的傳聞實在是太多，即便是剛進來，她就已經感覺到這裡明顯有別於其他酒店。
望著遠處閑置的桌子和排隊人群，庹小雪問道：「不是有空位子嗎，怎麼這麼多人排隊？」
「酒店的住客可以預約，那些桌子是留給他們的。」陳喬山倒是知道其中的緣由，半島酒店的下午茶很受歡迎，卻經常一座難求，一些明星富豪便在此定下長包房，平時也不入住，只為了方便預定一個下午茶的位子。
進門不久，就見一個西裝男迎面朝兩人走了過來，見到來人，陳喬山笑著招呼道：「李部長，過海耽誤了一些時間，倒是讓你久等了。」
西裝男就是領克特燕京分部的負責人李長源，當初與康盛的合作，就是陳喬山出面談下來的，兩人早就認識。
「不著急，我們也是剛到。」李長源操著一口純正的天津腔應了一句，外人聽了，一準把他當成中國人，陳喬山卻是知道，這傢伙是個地道的韓國人，本科是在南開念的，落得一口道地的天津腔。
「陳總，這邊請，我們會長已經到了。」李長源沒有多做寒暄，而是直接把人帶到了大廳左邊的一張桌子面前。
領克特是韓國最大的互聯網廣告平台，業務規模很是不小，已經打入包括中國、美國在內的眾多市場，陳喬山本以為這家互聯網公司的老闆應該是位年輕人，不過等見到正主，他才發現跟預想有很大出入，對方雖算不得蒼老，卻也絕不年輕，保守估計也在奔六十的人了，這樣大齡的互聯網人，在國內陳喬山也只遇到譚智一個。
陳喬山在打量對方，領克特的掌門人金璽鎮也在打量他，李長源這時說道：「會長，這位就是青山資本的總裁。」
金璽鎮擺了擺手，打斷了李長源的介紹，他徑直對著陳喬山伸出手，用英文說道：「陳先生，你還真是年輕有為。」
陳喬山有些準備不足，他本以為還要靠李長源居中做翻譯，沒想到對方懂英文，而且一上來就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他當下不軟不硬地答道：「哪裡的話，我也有些好奇，像金會長這般年紀的互聯網人還真是不多見。」
金璽鎮自然聽得出對方話里挑釁的意味，卻只是一笑了之，沒有繼續做口舌之爭的意思。
坐下之後，李長源招手叫來了侍應，陳喬山只要了杯大吉嶺，半島酒店選用的是最上等的品級，比某些拿立頓糊弄事的五星級酒店要強上不少。
剛坐定，陳喬山就覺得這裡並不合適談公事，首先就是氣氛，有一種香港少有的慵懶，再一個，空氣中瀰漫著各式糕點的甜香，委實有些不合時宜。
陳喬山對這種環境很是不感冒，不過地方是金璽鎮定下的，來都來了，也不好挑剔什麼。
「陳先生，康盛想收購領克特在中國的業務，不知道你能開出什麼價碼？」金璽鎮雖然不像是互聯網人，但很是直接，當先挑起了話題。
「不是收購，是合作。」陳喬山糾正道。
「我的意思是雙方要加深合作，至於領克特中國分部，只是作為合作的一部分，併入新的合資公司，今後共同開發國內市場。」
這個說法並不新鮮，因為情況李長源早已彙報到總部，金璽鎮質疑道：「陳先生，我們前期的合作很順利，還有必要成立新的合作公司？」
陳喬山略帶幾分不屑地說道：「貴方在中國市場的爆炸式增長，都是建立在康盛無償付出市場渠道的基礎之上，這種合作是不可延續的，這個就不用我多做提醒了吧？」
金璽鎮臉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他明白，陳喬山說的是事實，這也是他今天願意親自坐到談判桌前的理由。
自從領克特與康盛捆綁到一起，雖然利潤率大幅攀升，但90%的渠道都掌握在康盛手裡，而領克特只負責廣告來源和技術支持，一旦和康盛撕破臉，好不容易在中國市場贏得的局面恐怕會立時失控，損失顯而易見。
金璽鎮略一沉吟，說道：「陳先生，與康盛的合同可以重新擬定，我們願意放棄部分權益，用以支付康盛的渠道費用。」
陳喬山暗自冷笑，國內如今的網路廣告，50%的市場份額掌握在門戶手中，剩餘部分由幾十家聯盟瓜分，其中google佔據了半壁江山，百度算是後起之秀，勢頭起來得很快，緊追google，已經坐穩了第二把交椅，其餘都不過處於起步階段。
正是因為與康盛的合作，領克特才備受中小站長的青睞，藉助康盛提供的市場渠道，領克特率先推出CPS廣告模式，這比傳統的點擊付費的更受廣告主歡迎，不過小半年時間，已經一改往日的頹勢，牢牢在中國市場站穩根腳，雖然四季度營收不及百度聯盟四分之一，但照這個模式走下去，大有後來居上的可能。
因為急於介入市場，康盛放棄了渠道收益，如今金璽鎮想以分成來鞏固合作，顯然是沒掂量清形勢，陳喬山要的可不止這些。
「金會長，作為合作方，我在這裡正式通知你們，康盛已經開發了一套傳統的CPA廣告系統，近期就將投入市場，畢竟CPS也不適合所有的站點，這跟咱們去年簽訂的合同應該是不衝突的。」
聽到這裡，金璽鎮和李長源都是一怔，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好看。
能做到跨國公司，誰都不是善與之輩，康盛既然做出了CPA系統，做出CPS又能有多難？
金璽鎮臉色沉寂，陳喬山這近乎就是威脅，他有些想不通，既然準備撕破臉，為什麼又找上門求合作。
再往深一層想想，康盛掌握市場渠道，又不缺技術，至於廣告主，完全可以找廣告公司替代，換做是他，一腳把領克特踢開就是，有必要這麼大費周折？
金璽鎮心裡泛起疑問，他思索良久，也沒猜透對方的意圖，當下便問道：「陳先生，既然是這樣，康盛自己做就是了，我們的合作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
「金會長，我這個人一向是重合同守信義，既然雙方簽了合同，就肯定照章辦事。」陳喬山笑了笑，給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桌上幾人神色各異，金璽鎮還好，人老如狐，他心裡已然明白，既然對方找來了，事情就肯定還有迴旋的餘地，反倒是庹小雪，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暗自吐槽。
新的合同條款是她整理出來的，要是沒外人，庹小雪一準忍不住譏諷兩句，她明白，這也只能暫時糊弄糊弄韓國佬，要是讓他們看到新合同，怕是掀桌子的心都有了。
陳喬山卻不管其它，又自顧自說道：「我信奉術業有專攻，廣告聯盟不是康盛的主業，但既然做了，就要坐上內地市場的頭把交椅，我相信領克特也有這種想法吧？」
金璽鎮眼神閃了閃，韓國市場太小了，與中國比不過彈丸之地，領克特雖然稱霸韓國，但規模有限，如果真能佔領中國市場，哪怕只是想想，他的胸口就一陣抽緊，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
只是一瞬間，金璽鎮就有了取捨，他問道：「不知你們想怎麼合作？」
見對方終於對方案有了興趣，陳喬山不由得笑了，他知道，韓國佬被說動了，今次離談成應該是不遠了。
陳喬山也曾考慮過，踢開領克特單幹，哪怕是鬧到法院，也不過是打官司賠錢而已。
這還真沒什麼可忌諱的，包括三大門戶在內，每年不知道要花掉多少律師費，像是最近麻煩纏身的新浪，就在今天中午，因為信息披露不及時，又在美國被告上了法庭，算是給收購戰添了把火。
之所以沒踢開領克特，陳喬山也是仔細考慮過，作為未來長期佔據國內CPS廣告聯盟市場前三甲，卻從未問鼎的領克特，技術肯定是成熟的，與他們保持合作，技術優勢是一方面，也方便康盛向外滲透擴張。
到目前為止，康盛還只是一家互聯網公司。
陳喬山曾聽過一句話，國內的互聯網公司，擁有了整個中國市場，卻失去了全世界，他野心甚大，自然有向外擴張的想法。
迄今為止，google仍未正式進入中國，但他們的聯盟廣告已經被動進入國內市場多年。
陳喬山自然想照搬google的模式，這樣一來，勢必要尋求外部合作者，而領克特無疑就是最佳的合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