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糊弄事
對於即將重啟的併購談判，王四峰還是很有些期待的。
他跟劉暢的觀點不同，陳喬山說青山論壇值一千萬，中間或許有水分，但八百萬肯定是有的，這份信心源於他對陳喬山一貫行事作風的判斷。
王四峰沒看出青山論壇哪裡值錢，但就是能賣上價，沒看新浪方面都鬆口了，這或許就是碼農和金融人的區別。
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更明白資本的重要，王四峰有過一段失敗的創業史，他知道，拉不到融資，再好的項目也一錢不值。
做論壇的多了，看看Discuz的應用量就知道，成功的卻很少，王四峰心裡很清楚，青山論壇能異軍突起，跟自己關係不大，真正的原因是陳喬山的大筆投資，還有連番炒作。
那傢伙管這叫什麼來著，對，嘴炮推廣，想到這，王四峰很是不厚道地笑了。
這還只是其次，大筆資金的投入也很關鍵，不僅是硬體和軟體，更為關鍵的，青山論壇提供了極為良好的用戶體驗。
同樣是做論壇，看看天涯那幾年如一日的簡陋頁面，美其名曰是維持風格，可時不時抽風，帖發不出，圖貼不上，也難怪有網友調侃，要捐款給天涯買伺服器。
不僅如此，青山論壇日均PV已經近百萬，卻依然沒有任何的廣告，這在如今的互聯網界簡直是一股清流，與之相對的就是貓撲，自從被陳一舟收購，貓撲就被廣告佔領了，頁面慘不忍睹。
經過站長大會的宣傳，青山論壇用戶迎來大幅增長，可這並不足以撐起千萬美金的溢價。
王四峰也曾琢磨過其中的門道，卻始終不得要領。
青山論壇四百萬用戶，新浪需要為每個用戶花費兩美元以上，這筆生意可不便宜，比UC朗瑪的價格貴了一倍有餘。
「大山，新浪都讓步了，我們原先定的價碼是不是也適當降一點？」
想不清楚裡面的關節，王四峰乾脆試探了一句。
「沒提高報價就夠仁義了，為什麼還要降？」陳喬山從來都是不肯吃虧的主，要不是預算不夠，他才不會把青山論壇賣掉。
王四峰心裡憋屈啊，連續熬夜寫代碼都沒這麼痛苦的，跟這幫金融狗交流，那叫一個費勁，找了個金融系的女友就夠他受的了，現在又來個陳喬山，他忍不住連連搖頭。
陳喬山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王哥，臉色這麼難看，哪裡不舒服？」
王四峰一臉的哀怨，可惜貨真價實的一個山東大漢，實在來不了潘金蓮那種我見猶憐，看得陳喬山毛骨悚然，「王哥，有話你直說，咱兄弟一場，別回頭暢姐找我麻煩。」
「你想什麼呢？」
王四峰拿這貨沒轍，乾脆破罐子破摔道：「你給我句實話，這場談判到底該怎麼談？」
陳喬山說道：「這不挺順利的嗎，新浪也讓步了，有來有往，談下去就是。」
王四峰抬眼看了看對面斜靠在沙發上，姿態隨意的年輕老闆，心裡是滿腹的委屈，你是甩手掌柜，名義上的老闆又回家過暑假去了，剩他一個帶著一幫香港佬跟人談判，這不扯淡嘛。
王四峰也是心累，不僅要跟新浪扯皮，還得跟那幫不知道從哪找來的併購專家掰扯，一天天就沒閑下來的時候。
「大山，我容易嗎，就你從香港找回來的那幫爺，成天找茬。」
陳喬山奇道：「怎麼了？」
「你是不知道，就他們那幾個人，腦子特別軸。」
王四峰說起來就生氣，「死認數據，變著法地讓我解釋論壇到底哪裡值一千萬，我哪知道啊？」
王四峰越說越激動，「當誰傻不是，我明白他們的打算，那幫人就是想接受新浪的報價，你偏又不鬆口，讓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陳喬山終於清楚了王四峰過來的目的，他不禁有些好笑，王四峰看來的確只適合搞技術，他考慮著，或許該讓嚴小沁提前回來了。
「王哥，那些人是雇來幫你的，說白了你就是他們老闆，凡事都讓你解釋，那還要他們幹嘛？」
王四峰也是聰明人，稍一提點，他就明白過來，「讓這幫香港佬糊弄了，真要是那麼容易就簽字，這傭金也太好掙了。」
陳喬山搖了搖頭，「王哥，不用跟他們廢話，你就記住一點，咬死報價不鬆口，至於為什麼值一千萬，讓那幫人找依據去。」
「這樣行嗎？」王四峰有點猶豫，他還指望套現結婚呢，別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放心，真要是吹了，他們一分錢都拿不著，這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陳喬山稍微解釋了幾句，見王四峰還是面現猶疑，他起身從大班台上拿出一份材料，遞給王四峰道：「看看吧，這就是我們談判的底氣。」
王四峰接過來看了看，這是一份列印的材料，薄薄兩頁紙，他看了兩眼，都是些空泛的宣傳材料。
他不覺有些奇怪，這是一份教育部的公示文件，跟正在進行的談判有什麼關係？
王四峰揚了揚手裡薄薄的材料，問道：「大山，這能說明什麼？」
陳喬山神秘一笑，「能說明的問題多了。」
他拿出來的就是那份十六號文件的複印件，就是這份文件，對國內互聯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此之前，大學生習慣了在各大學校園網閑逛灌水，文件出台以後，校園網就成了封閉的平台。
各大高校率先完成了網路普及，這讓校園BBS迎來了春天，用戶數也從百萬級別跨越到千萬級別。
陳喬山很清楚，校園BBS嚴重製約了論壇的發展，十六號文件一出，就迎來了論壇的黃金年代。
在陳喬山的示意下，王四峰翻到了第二頁。
其中一條內容，被拿筆重點勾了出來，「要運用技術、行政、法律手段，加強校園網的管理，嚴防各種……」
王四峰越看越是驚訝，他就是再沒有政治覺悟，也能想清楚，這是要對教育網的論壇進行管理了。
怎麼管理？結論很簡單，「實名制!」
這是陳喬山手寫上去的，雖然只是三個字，卻很是恣意，很有幾分龍飛鳳舞的氣勢。
王四峰就是青山論壇的站長，很清楚制約論壇發展的瓶頸在哪，一旦大大小小的校園BBS被實名制，這對所有論壇來說，將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要這份文件被落實，教育網論壇馬上就將土崩瓦解。
王四峰終於明白過來，難怪他一直堅持一千萬美金的報價不鬆口，這就是陳喬山最大的底氣。
「大山，這份文件你從哪弄的？」
「網上啊，你上教育部的官網，上面就掛著呢，這是徵求意見稿，正在公示。」
王四峰沒話說了，不是一回兩回了，他都懶得問陳喬山為什麼會注意到這條公示。
上次南方證券的事，劉暢私下裡沒少嘀咕，做假賬能讓陳喬山查出來，陳喬山恐怕是在夢裡發現的，人家又不是上市企業，該多閑得慌，才會去翻證券公司的財報。
看王四峰那副表情，陳喬山忍不住勸道：「王哥，以後沒事多看看晚7點的新聞，沒壞處。」
王四峰看二傻子似的瞅了眼陳喬山，讓一個人資深互聯網人去看電視新聞，怕不是有病吧？
拿到想要的東西，他一刻鐘都不想多呆，扭頭就出了辦公室。
……
想到王四峰的抱怨，陳喬山掏出手機撥了出去，鈴聲只響了三聲，電話就被接起。
「老闆，你是不是改主意了？」電話那頭，艾略特很是有些急切。
因為尤科斯事件，俄羅斯反應迅速，國際油價應聲而落，好在被證實只是虛驚一場，又來了一波漲幅，雖然沒有達到新的高點，起碼沒有暴跌。
艾略特一直在勸陳喬山行權，可惜毫無進展，對方堅持油價能漲到六十美元，他都無話可說了，就差賭咒發誓，碰到這樣的客戶，他也挺無奈的。
如果今天能行權，他除了能拿到一筆額外的獎金之外，還有機會說服陳喬山把收益留下，就憑這一單交易，艾略特離今年的明星交易員又近了一大步。
面對英國佬，陳喬山很有心理優勢，「不用太著急，原油價格不是還在上漲嗎？」
「陳，你要知道這其中的風險……」艾略特又開始喋喋不休，不外乎就是提醒陳喬山警惕風險之類的。
陳喬山打斷道：「艾略特，我今天是想跟你談別的事。」
艾略特還是很專業的，馬上停止了日常遊說，問道：「你說吧，我在聽。」
「對你推薦過來的幾個併購專家，我有些懷疑他們的能力。」
艾略特大為驚奇，「陳，這些人都是資深人士，都有IT併購經驗，我都是按照你的需求推薦的。」
陳喬山質疑道：「拿著數據質問提高報價的依據，這是專業人士做的事？花錢請他們來，難道不是為了替我找依據嗎？」
艾略特啞口無言，那幫該死的，他早就叮囑過，對面這位不是什麼容易糊弄的金主，讓他們小心應對，現在看來應該沒人聽進去。
即便如此，艾略特還是得為自己的同事辯護，「陳，這裡面雖然有問題，但你應該理解，不管是金融還是互聯網，數據總是最重要的。」
「是嗎？」陳喬山冷笑，「難道你替客戶打理證券賬戶，就是靠著分析財報去判斷投資價值？」
頓了頓，陳喬山提高了聲調，「艾略特，想必不用我提醒你，我們做金融的，看重的是趨勢，互聯網也同樣如此，如果那幫人再拿著數據糊弄事，我就得懷疑你的職業操守了。」
艾略特冷汗都下來了，他可不敢得罪陳喬山，這樣的金主可不常見，詹姆斯曾說過，對面這傢伙背景深厚，因為這事得罪他，還真是得不償失。
他心裡也是恨極了那幫壞事的傢伙，早就提醒過他們，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好糊弄。
「陳，給我一點時間，我馬上跟相關部門聯繫，儘快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陳喬山沒有再堅持，「艾略特，耐心我還是有的，希望不要讓失望。」
掛斷電話，艾略特冷汗都下來了，要是攪黃了這筆併購生意，說不得，自己就成了最大的輸家，即便交易達成，陳喬山對價格不滿意，他同樣也得背鍋。
作為私人理財顧問，最重要的就是讓客戶滿意，說粗俗點，就是要比客戶的老婆更懂客戶的需求，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從業者。
艾略特心裡很是憤怒，好在，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