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招風雨
王忠亮前些天打過電話，他的文章見報了，登在豫省的黨報上。
這是個好消息，對領導幹部來說，在與其級別相當的報刊發文不是難事，王忠亮在市一級的報紙上發個豆腐塊很容易，可要在省報上發表就困難得多。
陳喬山只能幫他這麼多，他對農業形勢也就知道個皮毛，該說的都說了，王副局長能走到哪只能看他的運氣，想來結果也不會太差。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眼，26號到了。
一大早，陳喬山就被小五鬧了起來。
「二哥，你快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說什麼？你說，我聽著！」陳喬山不想動彈，晚上要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他還想多睡會。
「哥！」小五不依了，把門敲得嘭嘭響。
陳喬山無語了，小五懂事的時候很讓人喜歡，可要是鬧起來也夠讓人頭疼的，「好了好了，我起來了。」
陳喬山爬了起來，洗漱完畢，小五湊過來說道：「二哥，別忘了你的承諾，可不許反悔！」
陳喬山笑道：「我承諾什麼了？」
「二哥！」小五不依了，陳喬山這才笑著說道：「好了，我記得！」
陳喬山也有點無語，陳家三個大的學習是一個比一個強，輪到陳月的時候就不大靈光。
陳喬山雖然不為小五的將來擔心，可哥哥姐姐都考學走了，要是她連個好點的高中都考不上，想來到時候對她可算是個不小的打擊。
陳喬山想想也有點好笑，為了讓小五安心學習，他也算是操碎了心，也不知道將來她能不能領情。
他這次下了大本錢，許下了一個又一個承諾，還明言如果小五成績不達標，他肯定是不會兌現的，小丫頭倒也痛快，答應得很是爽快，陳喬山倒是有點擔心，也不知道這招管不管用。
小學已經開學了，吃過早飯，小五先跟陳喬山墨跡了一陣，這才招騎著自行車上學去了。
陳喬山看著小五逐漸遠去的身影，心裡很是感慨，但願她的成績能有點長進吧，也不枉他忙活一場。
陳喬山沒再多耽擱，又檢查了一遍行裝，就準備出發。
當媽的，永遠有操不完的心，陳媽不放心地問道：「錢都帶好了吧？」
「放好了，生活費都存卡里了，車票錢身上裝著。」
……
一番收拾，總算是忙活完了，行李真沒多少，就一個阿迪的登山包，這是陳喬山花二十塊錢在地攤上買的，買的時候他琢磨了老半天，阿迪竟然還賣登山包，倒是把攤主弄的一驚一乍的，主動給了個5折優惠。
上午9點多，陳衛國騎著摩托車送陳喬山去鎮上搭車，本來陶秀英還想跟著的，被陳喬山攔下了，沒必要鬧那些。
摩托車在村道上跑著，機耕道，速度不是很快，陳喬山回頭向家的方向張望，發現陳媽還一直站在院外，貌似發現他了，還揮了揮手。
他早上送小五離開，現在陳媽送他離開，想來心情應該差不多吧。
陳衛國把他送上班車就直接離開了，陳喬山有點失望，本以為他會交待點什麼的，沒想到什麼也沒說，或許他認為沒必要說什麼吧。
班車開到半路，外面竟然下起了雨，雨不大，可是金貴。
俗話說春雨貴如油，春上的雨水補墒情，只要不是冬春連旱，其實也沒那麼金貴，當下才是真正的大旱，好些地方已經絕收，農民被迫鏟掉枯死的莊稼，補種些抗旱的作物，收一點是一點。
去市裡的道路坑坑窪窪，班車顛來顛去的，陳喬山也習慣了，看著窗外的細雨，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句老話，貴人出門招風雨，想到這他忍不住笑了，自己算什麼貴人。
陳喬山到的有點早，才十一點不到，在客運站等了好一會，才看到王琳跟著一個中年婦女找了過來，兩人長的很有幾分相似，定是母女無疑。
陳喬山連忙迎了過去，「阿姨你好，我是陳喬山，和王琳是同學！」
「你好，你好，這次真是麻煩你了，不然我還真不放心琳琳一個人去燕京！」中年女人看樣子很是激動，連聲地感謝著。
王琳說道：「你等好久了吧？」
「沒，我也剛來！」陳喬山看著眼前這對母女，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就上前幫著接了過來。
時間還早，陳喬山勸說王媽先回去，沒必要再送了，這裡離火車站還有段路，離火車發車好好幾個小時，沒必要一直跟著。
王媽叮囑了王琳好一會，又再三拜託陳喬山，這才一步三回頭的上了回程的班車。
王琳的情緒有點低落，陳喬山也不以為意，他上輩子沒心沒肺的，大一開學的時候，直接拒絕了爸媽送他去學校的提議，離家的時候還興高采烈的，可是走到半途，心裡也是難受的緊，想起當年的情形，他心裡也有點傷感。
兩人在路邊攔了輛三輪，市裡計程車很少，三輪倒滿大街都是，陳喬山很有經驗，提前就跟司機師傅講好了價錢。
司機很健談，等兩人拿著大包小包上了車，他問道：「你們這是準備去南邊打工吧？」
陳喬山笑著說道：「師傅好眼力，這都能看出來！」
「那是，去火車站的八成是去南邊打工的！」話說完，他又感嘆道：「去南邊討生活也不容易，你拿老闆的錢，人家要你的命，沒白天沒黑夜的干，哪裡是個頭……」
陳喬山默然，在哪討生活都不容易，他當年大學畢業，工作的時候不也一樣累死累活，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到了車站，陳喬山付了三塊錢車錢，王琳感嘆道：「開車的師傅真能說！」陳喬山笑笑，這才哪到哪，等去了燕京，見識過京城的侃爺，她估計就不會這樣說了。
火車站售票廳里人不少，陳喬山讓王琳守著行李，他拿著兩人的錄取通知書去排隊買票。
輪到陳喬山，他把兩張錄取通知書塞進窗口，然後說道：「兩張去bj的硬座，下午三點那趟的！」
售票員拿起來翻了翻，明顯很是驚訝，又往外看了一眼，問道：「你是陳喬山吧？」
陳喬山小小的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這麼有名，他笑著說道：「是我，能不能幫忙給我兩張相鄰的票，最好能靠窗的。」
售票員很好說話，麻溜地打了兩張票，半價，每張七十七。
陳喬山交了錢，拿回票跟證件，道了聲謝就準備離開，冷不丁聽到售票員嘀咕了一句：「今天這趟車都遇到兩個人大的新生了！」
陳喬山一怔，忍不住在心裡琢磨，誰呢？孫光明走好幾天了，他認識的人好像沒有去人大的。
兩人中午就簡單的吃了點，陶秀英很細心，專門烙的薄餅，卷上切得細細的臘肉絲，好吃不說還頂餓。
火車晚點，陳喬山見怪不怪，想不晚點只能等後世的高鐵了，還有得等。
好不容易火車來了，陳喬山提著大包小包護著王琳上了車，等把一切安頓好，出了一身的汗，還好這是空調車，不然有得罪受。
座位果然是靠窗的，陳喬山讓王琳坐在裡面，車上人不是很多，車還沒開，透過車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看來旱情真的要緩解了，鄉下的老百姓應該是高興的吧。
陳喬山收回視線，突然注意到車廂壁上貼著個標語：與您同行共抗非典！
他一怔，非典！他剛到一高那會，整天的測體溫，到處都是消毒水混著板藍根的味道，那些日子彷彿就在昨天，不知不覺來到這已經四個月了，四個月里發生了很多事，現在又到了離開的日子。
人是健忘的，非典才剛過去，嚴小沁跟孫光明的家人就想著去燕京旅遊，已經全然忘了非典剛過去沒幾天。
在疫情面前，人命是脆弱的，在時間面前，來勢洶洶如非典也不值一提，陳喬山思考著，什麼才能永恆的呢？金錢財富？還是愛情呢？
「你在想什麼？」王琳突然問道。
「我在想著這雨能下多久！」
王琳笑著說道：「多下兩天才好，再旱下去我家的地就要絕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