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待嫁
遣走了下人，凌落塵久久地坐在雨菲的床前，看著她失去血色的臉，慘白慘白的，就像一個即將離去的軀殼一樣，讓人看著心生憐憫。
你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心底發出疑問，無人應答。
夜已涼，睡著的人無意識地發出幾聲細碎的聲音，便又沉沉地睡去。似乎睡著了就不會再醒來一般。
房間內燭光搖曳，凌落塵坐在茶案前，自飲自酌。不時看向床上安靜的人。
王媽媽端了一盤子食物進來，躬身低眉斂目地說：「王爺，您去休息吧，這裡有老奴就夠了。老奴熬了些稀粥，王爺吃一些吧。」
見凌落塵沒有回應，王媽媽自作主張地把托盤放在桌面上，便轉身去到雨菲的床前，給她拉了拉被子，整理了一下頭髮。
這些細微的動作，都看在凌落塵的眼裡，她就像一個母親對待自己孩子一樣，認真又貼心。
「王媽媽是看著你家小姐長大的？」突然的一句話，讓王媽媽頓時愣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深壑。
「回王爺，老奴從小就進了臣府當下人，不僅看著小姐長大，小姐還是老奴幫忙接生的呢。」
「哦？」凌落塵風輕雲淡地長長「哦」了一聲，王媽媽便接著說：「小姐以前身子骨挺好的，卻不知，這來到了旭安城，身體就大不如從前了。老奴一直以為，小姐只是水土不服，又淋了雨，所以才一病不起的。沒曾想，有人想要害……」
「行了。」凌落塵打斷了王媽媽不該說的話。
王媽媽抹了一把淚水，心酸難耐。
「既然你是看著你家小姐長大的，那自然也知道，你家小姐的右手是斷掌。為何還要將她嫁過來？難道你們臣家不知道，斷掌的女子是不得嫁入皇家的嗎？」
凌落塵站了起來，低聲質問，他的眼神足夠殺死方圓五里之內的所有生物。
王媽媽一哆嗦，低著頭，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回答。
「老奴……老奴不知道啊。」
「不知道？哼！好一個不知道。你以為不知者不罪嗎？這可是欺君的死罪，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你們臣家都不得不好死！」凌落塵厲聲道。對於他們臣家這種明知故犯的事，恨之入骨。
「不，不是的，王爺，老奴不知道小姐……哦，不，不對……」王媽媽吞吞吐吐，左右搖擺不定的語氣，凌落塵看出了端倪。
「原來，你是不知道你家小姐有斷掌是嗎？而不是不知道這個規矩，是嗎？」凌落塵逼問道。
王媽媽心中一緊張，不知所措，唯有跪下來，拉著旭王的衣擺，不停地磕頭。
「王爺，王爺，對不起，饒命啊！老奴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凌落塵壓抑著怒火，平靜地說：「給你一個機會，把事情說清楚，不然，你就是讓臣家滅門的罪魁禍首！」
聽到這樣的威脅，王媽媽心思一轉，權衡再三，決定撒一個彌天大謊，既可以救了臣家，又可以讓這個可憐的人脫離苦海，一咬牙，便就這樣做了。
「好，老奴說，老奴都說。」
凌落塵坐回了椅子，淺抿了一口茶，用手輕敲著桌面，等著她從實招來。
王媽媽清了清嗓子，依然低著頭悠悠道來。
「臨出發前，我們家大小姐，也就是臣雨菲，突然生了大病，卧床不起。老爺急得沒辦法，便讓偏房所生的二小姐代替大小姐嫁了過來……」
「你是說，她是臣家二小姐？」
「是。」
「她叫什麼名字？」
「這，臣……臣惜菲。」王媽媽突然想起，那塊門牌上寫的三個字「惜菲閣」，也許這個名字能瞞得過去。
惜菲？凌落塵眉頭一皺，腦海里也浮現出來那個門牌，難怪，她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
「哼！很好！居然讓一個庶出的二小姐嫁過來旭王府，還是個斷掌的。你們臣家是把我們皇家當猴耍嗎？」凌落塵目露凶光，手抓在桌子邊緣，指骨泛白，青筋畢露。
王媽媽深知旭王爺已經震怒，把頭埋得更低，渾身哆嗦著說：「請王爺饒命，老奴也是聽從安排，老奴不是故意隱瞞王爺的！」
為了撒這個謊，王媽媽只能用一個謊來圓另外一個謊。她只希望，眼前的這個旭王爺，不要怪罪下來。他的手段，王媽媽多少是聽說過的。
還好，旭王爺信以為真了。
「真是一個忠心耿耿的狗東西！這樣說，你們臣家是打算一直隱瞞下去啦？難道臣萬里那個老狐狸，就沒有想過事情會有暴露的一天？」
「不是的，王爺！」王媽媽急著解釋道：「老爺說了，等大小姐身子好了，就會遣人過來把二小姐接回去，好讓大小姐入住王府。眼下這樣做，不過是為了不讓天下人恥笑。」
「呵呵……」凌落塵冷笑了幾聲，可笑至極。
「還想著把人換回去？哼！只要是臣家的人，一個都別想離開！不管是你，還是她！」說著，指了指床上躺著的人，然後繼續道：「像臣萬里這種為富不仁的商人，老奸巨猾，別以為放了個眼線在府里我不知道，我會讓他嘗嘗，自己女兒被人玩弄在掌心，生不如死的滋味！」
說完，一甩袖，推門離去。外面的涼風不停地灌進來，跪在地上的王媽媽艱難地爬起來，膝蓋都跪麻了。
她走到門邊，把門輕輕地關上了，然後不斷地搖著頭，走到雨菲的床前，輕聲說道：「可憐的孩子，本想讓他知道你不是真的大小姐，會放過你的，沒成想，他是如此的不擇手段，想要利用你來對付臣家。你也別怪王媽媽，王媽媽也是迫於無奈。希望你能理解，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臣家，為了我們大小姐，委屈你了……」
說著，王媽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低聲抽泣著，她的這個自以為是的謊言，害了雨菲一個韶華時光啊！
回到王府的凌落塵徑直奔往書房，把房間門緊緊關閉了。
任憑上官馨兒在外面怎麼撒嬌，怎麼說，都無動於衷。
他的心頭有股怒氣和怨氣，如果不儘快排解，恐怕得好幾天都閉關在書房裡不外出。
「小姐，算了，我們回去吧，王爺一定是累了。」丫環金檀勸說道。
上官馨兒撅著嘴，不滿地瞪了金檀一眼，金檀瞬間知錯地低下了頭。
「落塵哥哥，那你早點休息咯。馨兒先回房了。」上官馨兒依依不捨地柔聲道。
門外終於安靜下來，凌落塵把頭往椅背一靠，重重地嘆了口氣。全身放鬆地閉上了眼睛，腦子卻一刻都沒有停止思考。
臣惜菲……輕聲重複呢喃著這個名字，凌落塵不由得扯出一抹恥笑。
「哼！臣惜菲，你以為，旭王府的榮華富貴是任何人都能要得到的嗎？是你自己選擇的，就別怪本王不客氣！」
想來，他是已經有了主意要怎麼對待雨菲了，也已然準備出手對付臣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