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靜今天換了一條藍色新裙子，平時來菜市場接程庭的時候，她都會走下車來，來了這麼長時間，市場里好多人都認識他，跟他打招呼的人都不少，多都是大姐大嬸，走的時候一定會跟她說幫他去叫一下程庭。
所以程庭每次還在家裡刷牙，就不時有人會在門口叫他幾聲，再說上同樣的一番話，起初程庭還會回幾句，後來乾脆就「嗯」一聲了以後就不管了，由著他們隨便想說什麼都行。
程庭徑直坐進了副駕駛室，汽車的火還沒熄，這兩天很安靜，安靜得有些奇怪，程庭沒打電話過去是常事，但是居然方怡靜也沒打電話過來。
他看了一眼方怡靜的臉色，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便說道，「這兩天有什麼事情嗎？」
方怡靜雙眼盯著前方的車輛，從程庭進來以後就是採取這個姿勢。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這兩天我爸一直陪著伍處長，好不容易把伍處長勸過去跟銀泰證券那邊談，人家並不給他面子，談了五分鐘就把他請出來了，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程庭聽得出來，用「請」是為了留個面子，說道，「看樣子他們連監管部門的賬也不賣呀。」
方怡靜嘆息了一聲，說道，「說是監管，只有監，沒有管，現在想處理一下他們公司，都沒依據。」
「恩，不過這種日子也不遠了，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方怡靜點了點頭，說道，「聽起來好有哲理的感覺，我也希望如此，不然的話，他們這麼囂張，這一陣過了，不光是我們不在他們眼裡，整個行業都不在他們眼裡了。」
方怡靜的汽車已經開不進交易中心的廣場了，現在被人佔滿了，廣場地上有涼席、有被子、軍大衣、小板凳，反正熬夜用的東西都齊全了，有的地方腳都挪不開一步。
兩人把車停在交易中心對面的小巷子里，也不敢停得太靠里，從對面交易中心的樓上剛好可以看到。
「廣場上的人比上周末多了兩倍。」
程庭掃了一眼廣場上的人，有些膚色跟本地人完全不一樣，皮膚要黑許多，一看就知道是從外地來的，說話的口音也有一些差異，身上都挎著一個包。
方怡靜輕輕湊近他耳邊說道，「為什麼他們身上都有一個包呢？」
程庭說道，「裡面放了現金，有的可能許多身份證。」
「可是這樣子人擠人的，會不會出事呢？我心裡都好擔心。」
不遠處站著的幾名保安人員，馬路邊上還停放了一輛警車，車上的爆閃燈在不停地跳著，像心臟一樣規矩。
程庭指了指前面，說道，「你看有這麼多人，應該問題不大，至少不會發生踩踏之類，別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方怡靜獃獃地看了好一陣，面前這種狀況要讓她相信不會出一點事，她是絕對不相信的。
兩人剛走到門口，廣場上突然中間讓了一條路出來，有四名醫護人員正抬著一個人從中間走了出來。擔架上的男子正在大聲地哭泣，雙手伸在空中不停地抓著，口裡含混不清地說道，「我不要去醫院……還要繼續排隊……等了這麼久了……」
門口一名保安說道，「真是要錢不要命，這些人勸都勸不走，他還是一個人排了快三天。」
廣場上的人都麻木地看著，醫護人員才走開，中間的縫隙便收了回去。
「大家排好隊，注意秩序，不要讓人插隊呀。」
「不要擠了，我的鞋子掉了。」
……
方怡靜走進了大廳，仍然三步一回頭看著外面。
進了電梯以後，程庭說道，「早上在京都看升國旗的時候，廣場上的人比下面的還多吧。」
方怡靜點了點頭，說道，「可是那些過來的人只是早上起個早床就走了，跟樓下這些完全不一樣的，我看他們中間一些人至少來了三四天吧，一天站到晚我都會受不了。」
程庭笑了笑，看著她，說道，「你如果有辦法把他們勸走的話，這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喲。」
方怡靜仔細地想了半天，一直進辦公室頭都在專註地思考，方平安從她身邊經過時她完全沒有留意到。
雖然方平安把路給她讓出來了，但看起來似乎有點放心，程庭用手指了指大腦，再轉了一個圈，方平安點了點頭，便轉身走進了辦公室里。
在沙發上坐下以後，程庭在茶几上放了一杯水，突然方怡靜大叫一聲，說道，「我想到了，咱們可以找伍處長，他肯定有辦法，只要出一紙通告或者是政策就可以了。」
「就算他有成熟的想法，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尤其是涉及這麼多人的利益，他們會更慎重。」
方怡靜顯得有些失落的樣子，她又走到窗戶邊上看了看，獃獃地看了十來分鐘才回到沙發上。
現在部門裡的辦事效率和節奏跟十年後完全比不了，但現在沒有網路，交通也十分不便，到許多偏遠一點的地方至少得二三天才行。
要出台一個跟這麼多人息息相關的規定，都得左右論證諮詢意見，到最後還得報上去，找各部門簽字。
樓下排隊的這些人並不是他說兩句話就可以勸走的，要是可以的話，他早就站在樓下一個一個地勸了。
等早上開盤了以後，他走進何總辦公室，錢中豪和方平安兩人正坐在沙發上品茶，茶几上放了一整套紫砂壺茶具，見他進來兩人連忙招手示意。
何總一個人正緊張地盯著電腦，不時報幾句情況。
方平安給他端了一杯茶水，盯著他看了幾眼，說道，「我見過好多人，但沒有一個人給我像你這樣的感覺，就像謎一樣總是看不透。」
程庭笑了笑，說道，「方總過獎了，您高看了。」
方平安轉身過去，說道，「老錢，你應該也贊同吧。」
錢中豪點了點頭，一臉微笑地看著程庭，說道，「現在離約定的日期不到一個星期了，我從小程臉上看不出來一絲的擔憂。要是我輸了，一個星期以後要站在旗杆下面，我現在連飯都吃不下了。」
錢中豪停頓了兩秒鐘，說道，「尤其是現在樓下這麼多人，要是身上再掛一個牌子，全城的人幾乎都會過來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