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蘇玉麟
羅弈一手捂住方才中了毒針的傷口,焦急地問道:「王爺,我大哥如何了?有沒有生下來?」
蘇慕隱蹙眉道:「還沒呢,我只顧著來救你們,快,我們回去看看。」
等他們回到洞穴前時,寧心已淚流滿面地站在洞穴前,滿手滿臉都是鮮血,她的神情慌張,在見到蘇慕隱的那一刻,「噗通」跪了下來,泣聲道:「王爺,王爺,王妃生了,可是,可是……」
蘇慕隱見她神色有異樣,全身都在顫抖,立即問道:「可是什麼?說!」
寧心已經泣不成聲,迎著蘇慕隱冷如冰刀的眼神,她鼓起勇氣回道:「可是,可是……可是王妃生下的世子,沒有氣啊!」
「沒有氣?怎麼可能?」蘇慕隱忽然間像被人抽空了靈魂似的,整個人僵在原地,胸口空蕩蕩地,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撕裂他的心臟。
寧心見蘇慕隱像是呆住了一般,連連磕頭道:「王爺,您快回過神啊,快想想法子,王妃還未蘇醒,我怕她承受不住這個消息啊!」
蘇慕隱從方才的震驚狀態中回過神,眼眸轉了兩下,移到了寧心身上,冷聲道:「寧心,你知道本王不喜歡開這種玩笑,若是你再敢騙本王,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王爺,我怎敢騙您!王妃生下的是世子,可世子,世子根本沒有呼吸!」寧心的眼淚幾度決堤,快要崩潰。
千荷是她的恩人,是她最好的姐妹啊!可為何世間最殘忍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她寧願用自己的命去換回那孩子的命。
「不會的!不會的!你在騙本王,你在騙本王!」蘇慕隱一把推開她,快步進了洞穴。
蘇慕隱走進了洞穴,一進洞穴就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千荷正閉著眼睛躺在他的白色絨毛氅衣上,氅衣已被鮮血染紅,而她的面色蒼白的猶如冬日裡的殘雪,她的身邊躺著一個被衣物裹住的小嬰兒。
「玉麟?」蘇慕隱輕輕喚了一聲,卻有些不敢呼吸,此時他的心臟就好像被帶著倒刺的藤蔓纏繞著,只要他一呼吸,就能感覺到心臟就會被這些藤蔓拉扯,撕裂。
他走到了孩子的面前,看清了他的模樣,他的五官像極了他,只是他的小眼睛是閉著的,只是,他沒有咿咿呀呀的哭泣,只是。他的小臉冰涼冰涼。
蘇慕隱的胸腔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楚,心頭傳來的一陣陣絞痛讓他的指尖瑟瑟發抖,大滴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滴落在孩子冰涼的小臉上,卻不敢再觸碰孩子冰涼的臉頰。
這麼會這樣?這麼會這樣!他不是已經原諒他了嗎?為何還要離開他?前世他沒有保護好他,讓他胎死腹中,這一世,他拼盡全力去保護他們母子,可依舊沒有護好他,讓他剛生下來又匆匆地離開了。
難道是因為他太沒用了,所以孩子才沒有原諒他?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愛別離苦。而愛別離為最苦,此刻他真真實實是感受到了這種痛苦,這種苦比血肉剝離更苦,讓他生不如死,讓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劇烈顫抖。
他顫抖著雙手將孩子抱進了懷裡,孩子的身體小小的,軟軟的,似乎像是睡著了。
他看著那張沉睡中的小臉,用指腹輕輕摩挲過他的小臉蛋,像是怕將他吵醒,所以用溫柔至極的聲音道:「乖乖睡,等你娘醒了,爹就帶著你和娘親離開這裡,找個山頭住下來,爹教你騎馬,教你射箭……」
寧心見狀再度崩潰,撲通跪地,泣聲道:「王爺,世子……世子已經去了,他生下來的時候就沒了呼吸,也許他在腹中就已去了……」
溫雲和娜迪拉正跪倒在地,她們低垂著頭,不敢發出任何一個字,只是低聲抽泣。
寧心的提醒就如一把刀子刺中他的心臟,他偏頭怒斥道:「世子不是好好的嗎?你們哭什麼?滾!」
溫雲和娜迪拉從未見過蘇慕隱這種噬人的眼神,嚇得急忙起身,出了洞穴。
「咳。」一聲輕微的咳嗽讓蘇慕隱回過神,他壓下早已湧上咽喉的腥甜,壓下了極度的悲傷,為安千荷攏了攏身上蓋著的衣服。
安千荷在他輕微的動作下徹底醒來,緩緩睜開雙眼,想要抬手去觸摸他懷裡的孩子,卻被蘇慕隱握住了手掌,「千荷,你好好睡,我和孩子在這裡陪你。等你睡醒了,師父抱你回馬車,帶你去向玉容的屋子好好休息一個月。」
安千荷還是掙扎著想要起身,「師父,讓我抱抱他!」
蘇慕隱將她的身子又壓了下去,低聲責怪道:「還是這樣的急性子,孩子睡著了,你若是一抱,他就醒了。乖,等你睡醒了再抱。」
「可是,我……」
她哪裡能再睡得著,初為人母的喜悅讓她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只想將孩子抱在懷裡,好好看個夠。
蘇慕隱將孩子抱到她面前,親了親他粉嫩的小臉蛋,「你瞧,他是不是睡著了?」
安千荷終於見到了孩子,這一刻,她喜極而泣,她的孩子回來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正想要抱卻又被蘇慕隱攔下,騰出的左手按住了她的暈睡穴。tqr1
為了防止被她發現,他沒有直接點住,而是在穴道上輕輕揉按,所以她沒有很快就昏過去,只是覺得越來越沒力氣,想要睡覺。
「師父,是男孩還是女孩?」安千荷輕聲問道。
蘇慕隱忍著心頭的劇痛,竭力扯出一抹笑容回道:「是男孩,下回再給我生的女孩。」
「下回才不要給你生了。」安千荷抬手虛虛握拳錘了他一下。
迷迷糊糊中,她只聽蘇慕隱在她耳邊又道:「他的名字叫玉麟,蘇玉麟。」
「蘇玉麟?」安千荷喃喃得重複了一遍。
蘇慕隱繼續輕按她的暈睡穴,回道:「嗯,我很早就替他取好名字了。潤玉麟子入大乾,八方朝歌滿詞箋。一簫一劍東風破,不負千荷三萬年。」
最後一句話惹得安千荷笑出了聲,「我哪裡能活三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