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大戰

  事到如今，許葉已經多少猜到了大貓的意圖。


  從他與大貓相遇開始，不，應該說在那之前的很久，大貓就已經開始了她的計劃。而許葉，則是她計劃中的重要一環。


  從一開始，大貓就一直在幫助許葉。在天界時，她用小蘩的死來刺激他，幫助他突破仙君之境，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可以在晉陞帝君的過程中確定所謂帝君不過是修真一途的錯誤分支，才可以有能力中斷晉陞的過程，才可以在封印中自我毀滅而存得元神。後來，她又利用小蘩的心魔劫，讓許葉接觸到了神格和那個不容於世界的陣法，現在又幫助他奪回了他的修為碎片，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幫助他去到更高的層次，因為只有真正超脫了輪迴生死，跳出了他所在的世界體系，他才能和大貓站在同一高度，擁有殺死大貓、救出小蘩的資格。


  也就是說，她費盡周章設計的，其實是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


  可是，為什麼是他和小蘩呢？

  「就算成為棋子，也在所不惜嗎……」青城仙子笑了，「尋葉，看在咱們的舊情上，我奉勸你一句，你不要以為你看透了這個怪物，它的這盤棋，不是你我可以隨意干涉的。你可知那位倉皇逃走的大人是何人物？」


  「什麼人？」


  「那可是上位界的神！可那位大人，即便擁有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神力，依舊成為了這怪物的手下敗將，忙了幾千幾萬年，卻只是為別人做嫁衣，簡直可笑至極！」


  「一界之神想與她這樣的存在較量，本就是不自量力。」


  「是啊，不自量力，不自量力……愚蠢，真是愚蠢吶……」青城仙子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痴笑，沒多久就沒了動靜。


  許葉嘆了口氣，傾城和青鸞姐弟二人落得這般下場並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可以，他寧願當初從未與這二人相遇，快樂一世，總比如此收場要好得多。


  修士們陸續被救了回來，結界之外的天氣也變得越來越陰沉。


  少女俏生生地浮於半空，緩緩睜開微閉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的天空。


  突然之間，一道黑色的箭矢破空而來，少女微微偏頭，那箭矢便貼著她的臉頰劃過，緊接著，數以千萬計的黑色利箭接踵而來，少女輕抬手掌，一道血紅色的屏障自她面前升起，無數箭矢刺入屏障消失不見，而少女在屏障后安然無恙。


  「過了這麼久，你就只有這麼點能耐？這種程度的攻擊，怎麼可能傷得了我。」


  「咯咯……姐姐……你終於來看我了……」


  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在雲層上傳來。


  「是啊，我來看你了，你就乖乖地把神格交出來吧。」


  「所以，你還要繼續你的計劃？」


  「沒錯。」


  「如果你想死，讓我殺了你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還要這麼麻煩？」


  「讓你殺了我，然後讓你再成為另一個我，那我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意義？我不懂什麼意義，我只知道，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殺了你，然後替你完成你本該完成的事。」


  「既然如此，幹嘛還要躲躲藏藏？出來吧，今天你我之間，只能有一個活著離開這裡！」


  「咯咯……咯咯……殺……殺了你！！！」


  結界之中的修士們全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遠處烏黑一片的戰場。他們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感覺到一陣又一陣超出他們認知的恐怖能量撞上結界，發出像是萬鬼哭嚎般的可怕聲音。


  「這到底……是什麼？」扶風道人喃喃自語道。


  「不要再看了，」許葉將修為晶體完全吸收后出聲提醒道，「這種層次的戰鬥不是你們現在的修為可以接受的，看多了，恐怕會使道心受損。」


  「道友，你醒了！你……你的修為？」


  現在在扶風道人眼中，許葉就是一個一點修為也沒有的普通人。


  「我沒事。」


  「小蘩姑娘她……」


  「她也會沒事的。」許葉這樣說道。


  現在的許葉根本沒有能力參與到這種等級的戰鬥之中，他能做的，就只是站在這裡，等待著戰鬥的結果而已。


  戰鬥的中心，少女已然沒有了最初的泰然自若，她的身上多處受傷，鮮血自她的傷口處流淌出來，染紅了她身上的衣服，可雖然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身形也有些狼狽，但依舊站得筆直，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起來。


  「如果不是需要你的神格，我還真捨不得殺你呢。」


  在她對面，一團黑霧若隱若現，聽了她的話后沒有回答，而是再次朝她襲來，少女的笑意更濃，但眼神里卻充滿了認真。


  她心裡清楚，雖同為殺戮，但她身上的封印以及她自身意識的控制都讓她的能力大打折扣，如果硬碰硬，她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優勢。


  身為殺戮，面對其他生命時根本不需要任何所謂的技巧，畢竟無論是實力還是階位都有著先天的巨大優勢。自從少女找到新生殺戮后，便想辦法將它困在這裡，直到她的真身出現在這裡，才把新生殺戮從沉睡中喚醒，所以它的戰鬥方式僅僅是靠本能。但少女不同，她雖然實力不足，但有得是知識和技巧，只要好好運用這些，說不定就可以彌補實力上的不足。


  然而，她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傢伙的實力，這場戰鬥一直持續了五天四夜，當她最終取出新生殺戮的神格時，她甚至無法維持自己的人類形態。


  「終於……結束了……」


  已經變成純黑色大貓的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她故意讓自己的殺氣外泄，以維持戰鬥還在繼續的假象，在休整好之前，她是絕對不會讓許葉看見她的。


  當許葉看到戰鬥結束、少女重新出現時，已經是第七天了。當她靠近結界時，裡面的修士們都被嚇破了膽，看到他們這樣的反應，少女不禁笑了出來。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么？如果我真的想殺你們，根本都不會給你們逃跑的機會，放心吧，除了自保，我是不會隨便殺人的。」


  顯然，對於少女的這番話，結界內的修士完全不買賬，畢竟她屠殺修士的事就發生在一周之前，那人間地獄般的場景和當時內心的恐懼恐怕會成為他們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啊對了，之前死的那些人都是我製造出來的幻術，」說著，她看向了許葉，「人都被我轉移到小石頭那裡去了，麻煩你把他們都放出來吧。」


  許葉聽到她說的話面露驚訝之色，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過來。


  許葉將所有修士都轉移了出來，其中就包括當時沖在最前面、結果被大貓第一個搞掉的玄天老祖。


  玄天老祖一出來，就興奮不已地衝到了大貓身邊，伸手就要摸她頭上的貓耳，可被大貓兩眼一瞪，立刻又悻悻地收回了手：「嘿嘿，姑娘現在什麼境界呀？能不能再跟老夫過上兩招？」


  這群修士雖然一早就被大貓塞進了小石頭的空間之中，但小石頭卻非常貼心地提供了現場實況轉播服務，那場令天地劇變的大戰他們也是從頭看到了尾，雖然沒有看到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那種非常不祥的互相纏繞攻擊的紅色與黑色能量，實在是讓人挪不開眼睛。修為偏低的修士除了來自心底的恐懼以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但修為已經達到九品巔峰的玄天老祖卻能從這些能量中感悟到一絲超越輪迴的力量。


  大貓看著眼神火熱的玄天老祖，人畜無害地笑了起來，她轉過頭看向眼前那些因恐懼而對她退避三舍的修士們，說道：「你們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有些人想讓我殺了你們，再放出消息，讓我成為整個修真界的敵人。發生的一切雖然不是我本意，但還是很抱歉讓你們受到這樣的驚嚇，作為補償，我保證會讓你們每一個人在實力上都有質的飛躍。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們，想要除掉我的人計劃失敗了，所以他們很快就會有新的行動，到時候恐怕整個修真界都在劫難逃，能不能從這次劫難中活下來，就要看各位的造化了。」


  說完，大貓朝許葉勾了勾手指：「離開這裡之前還得去個地方，我想你應該也不想錯過吧。」


  許葉沒說話，只是跟著她朝大殿飛去。


  在進入大殿之前，大貓站下，背對著許葉開口問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有。」許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背影，「既然你已經不能殺人，為什麼還要尋死？」


  大貓將手下意識地放在胸口，眼神哀凄，語氣卻依舊是她慣有的玩世不恭：「為什麼說我不能殺人？死在我手裡的人到底有多少連我自己都數不清。」


  「我之前看過了青鸞的記憶。」


  那個時候在小蘩身上閃過了金光是許葉從未見過的，小蘩的身體他再熟悉不過，所以那金光，肯定是來自於大貓。只是他不確定，那道光到底是為了防止她傷人，還是證明大貓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完全蘇醒。


  大貓放下手，背在身後，轉頭微微一笑：「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啊。沒錯，我身上確實有之前留下的禁制，就和你之前對小蘩做的差不多吧。只不過那道禁制只會阻止我傷害無辜的人，如果有人先動手，就不在它的保護範圍之內了。那個時候你留下的精神力已經被絞碎，而青城仙子又沒有跟我動手的意思，所以禁制就被觸發了。再加上青城之前趁小蘩關閉嗅覺時動了手腳，所以我才能借著禁制觸發的機會徹底醒過來。至於我想尋死的原因，」她抬頭看了看天空，「這道禁制，就快要失效了。如果你不能在那之前殺了我，那我就會徹底失去理智，到時候，就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了。如果真的發展到了那一步，不僅是小蘩，整個世界都會被我滅掉的。所以呀，道友你得加油嘍。」


  說完，大貓推開了大殿的大門，然而出現在門后的，並不是原來那個空蕩蕩的大廳，而是一個讓許葉感到無比熟悉的房間。當初他還在天界時，這個房間里住著的正是小葵和小磊，而此時，這對一直盡心輔佐他的傀儡，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房間里的床鋪上，而在他們中間放著的是兩盞本命燭以及當初大貓送給小蘩的那個布袋。


  「他們兩個……一直在這裡？」許葉走到二人跟前，發現他們兩個並無大礙，只是耗盡了能量。他在二人的額前輕輕一觸，兩人便悠悠轉醒，當二人的眼神重新聚焦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們身邊的許葉。


  「主人……」小葵先叫出了聲。


  「主人！」小磊反應過來后第一時間從床上翻身而下，朝著許葉行了跪拜之禮，小葵看到后也跟著跪在了許葉面前。


  許葉看著這二人，突然想起了當初與他們相遇時的場景。


  那天，他們也像這般跪在他的面前，只是當時的他們還不知感情為何物，而現在，他已經能在他們身上很明顯地感受到他們的情緒波動了。而他對於這兩個小傢伙又何嘗不想念？雖然只是傀儡，但對於他們彼此來說，早就已經像是家人一樣的存在了。


  事實上早在許葉剛剛被小蘩喚醒時就想著找到小葵和小磊，可無奈他始終感應不到他們的位置，他甚至以為他們已經在天界大劫中受到波及，沒想到竟然是被大貓藏在了這裡。


  「起來吧。」許葉將二人扶起，「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聽到許葉這樣說，小葵差點哇地一聲哭出來。天界大劫之後，小葵和小磊確實過了一段非常可怕的日子，當時不僅僅是他們兩個，還有很多實力高強的仙君都沒能逃出生天，要不是遇到了她，僅憑他們兩個的實力是不可能幸免於難的。


  想到這裡，小葵不禁看向了許葉身後的大貓，眼神里儘是感激。


  而大貓只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葵眨眨眼，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