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造化弄人
「怎麼回事?」小蘩給胖胖傳音問道。
「什麼事?」胖胖一臉無辜地望著她,兩隻黑豆一樣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竟然還有點萌。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我剛才好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飛了進來,然後徐冰清就變成那樣子了,而且萌萌也不見了,你肯定知道些什麼的。」
「這個我真的不清楚,你要是想了解的話就去問你老公啊,都是他整出來的。」
許葉?他現在應該在跟楊曦學長在圖書館吧?為什麼會影響到徐冰清?
「放心吧,」胖胖見小蘩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禁又寬慰道,「那姑娘沒有大礙的,就是受到了一點衝擊,頂多靜養幾天又可以活蹦亂跳的了。」
「真的?」
「真的,本大爺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蘩撇撇嘴,對胖胖的誠信度表示懷疑,不過它確實沒有理由會在這件事上騙她,緊張的心情緩解了不少。
沒過多久,校醫就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圍著徐冰清緊張地檢查了一番,發現她除了虛弱一些以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其他癥狀,心跳呼吸也都很穩,若不是眉頭緊皺,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根本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看到這種情況,校醫一臉懵圈,這都吐血了,怎麼身體狀況還這麼穩定呢?就在校醫怔愣著不知哪裡出了問題時,120的急救醫生也趕到了,但和校醫一樣,什麼都沒看出來,只好用擔架把徐冰清抬到了急救車上急匆匆地拉走去醫院做更詳細的檢查。
老師和幾個同學跟著救護車一起去醫院了,這課自然也上不成了。就在小蘩想著去圖書館找許葉問問情況時,市領導的車像是踩著點兒一樣駛進了校園,正如小蘩所料,蔡侑倫就在其中。
當看到蔡侑倫和校領導帶著一隊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小蘩上課的教室走來時,小蘩一點也不意外。早在新人賽開始之前她就已經知道蔡侑倫派人在調查她了,也不知該說是無巧不成書還是這世界太小,那個接受調查委託的正是玥玥的叔叔。現在蔡侑倫二話不說,直接找上小蘩的教室,也是理所當然,若是連她的上課時間和課程表都搞不到的話,那這調查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只不過蔡侑倫沒想到的是,原本應該坐滿學生的教室里,就只有小蘩一個人在安靜地自習。
看到這情況,就連負責接待的趙副校長都懵了,他抬頭看了看錶上的時間,確實是上課的時間沒錯啊,怎麼這教室里就一個學生呢?
「那位同學,這節課的老師和學生呢?」
小蘩站起身非常禮貌地回答道:「趙校長,剛才我們班的團支書突然身體不舒服,被送去醫院了,老師也跟著去了,同學就都散了。」
「什麼?那位同學被送到哪個醫院了?情況嚴重嗎?」趙校長一聽這話也嚇得不輕,之前他忙著接待市領導的事還沒有收到通知,現在這麼大的事直接讓領導們撞了個正著,這該說是無巧不成書還是這世界太小啊?
「趙校長不用擔心,雖然看起來挺嚇人的,但是醫生說沒什麼大礙,現在應該已經送到最近的市醫院去了。」
一聽小蘩說沒有大礙,趙校長明顯鬆了一口氣:「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一會就打電話問問情況……不過大家都走了,你還在這做什麼呢?怎麼不去醫院看看同學的情況呢?」
哇,校長這個問題問得真是犀利,她留在這能幹嘛?當然是在等他們啦!既然已經決定要和蔡侑倫攤牌了,那她總不能讓人家撲個空吧?
這樣想著,小蘩瞟了一眼蔡侑倫,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我去了也做不了什麼,只會給醫院添麻煩,所以就留下自習了。」
校長還想說什麼,但蔡侑倫實在是忍不住了:「小蘩,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校長一聽這話,臉上變了又變,原來這位同學竟然還是市長的熟人啊,怪不得蔡市長一進門就直奔這裡,原來這是有目標的啊。這校長也是個會來事兒的人,見市長發了話,立刻主動道:「既然蔡市長有話要和這位同學談,那我就先帶各位去走廊盡頭的休息室坐一坐吧。」說罷,便帶著其他人離開了,走時還不忘把教室的門給關上了。
門關上的那一刻,整個教室都變得清靜了,小蘩沒有說話,而是坐下繼續看書,蔡侑倫也不動,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她,神情複雜。
「想說什麼?」小蘩翻著二果寫的筆記,頭也沒抬一下。
蔡侑倫張了張嘴,猶豫了許久,才用有些乾澀的聲音問道:「你媽媽,她還好嗎?」
小蘩翻筆記的手停頓了一下。
那個傻女人啊……
「她很好啊。」小蘩的聲音平靜得像是沒有一絲波瀾的湖水。
蔡侑倫面露喜色:「我想見見她。」
小蘩微微一笑,抬頭看了他一眼:「她在另一個世界應該過得很好吧,我想。」
畢竟那個傻女人沒有什麼好的,就是善良單純得要死,如果有天堂的話,她應該是最有資格去的吧。
蔡侑倫的表情整個僵住了:「你是說……」
「沒錯,她死了,早就死了。」
「這不可能,我明明……明明查過了的……」
「你只是查到了各種繳費和活動記錄,但卻找不到她的人,對吧?」小蘩合上了筆記,臉上帶著笑意,「那是因為她早就死了,只不過沒有人知道而已,那些記錄,不過都是為了讓別人以為她還活著而故意製造出來的,她的屍體,已經被我好好地藏起來了。」
小蘩雖然坐在一片陽光之中,但臉上的笑意,卻蒙著濃濃的陰影。
蔡侑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被送去孤兒院。」小蘩的聲音冷得像冰。
蔡侑倫整個人像是瞬間垮掉一樣癱坐在地上,完全不顧身上整齊的西裝是不是會被弄髒。
在見到小蘩以後不久,他就順著小蘩的各種信息找到了已經改名為林蘩的她,但是正如小蘩所說的一樣,無論他多麼努力都沒有辦法找到她,他甚至還去她們之前租住過的地方問過,鄰居都說小蘩的媽媽工作很忙,經常不在家,小蘩從小就很自立很乖巧懂事云云,但自從小蘩考進大學以後,她就把之前租的房子退掉了,而且沒有再租新的房子,林蘩這個人的消息也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雖然他也懷疑過,但從來沒有放棄希望,因為鄰居們對小蘩媽媽的描述都很一致,跟林蘩的樣貌非常相似,拿出她以前的照片給他們看時,他們也都說很像,可現在小蘩卻告訴他,她竟然……早就死了?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小蘩從座位上站起,走到蔡侑倫身邊蹲下,「其實我更覺得像是命運,在她死後第二天,也就是我去處理她屍體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和她長得非常像的女人,只不過那個女人是個身無分文的乞丐,年紀也比她大了幾歲,於是我就開始用家裡剩下的錢雇傭她來扮演我的媽媽,偶爾露露面,然後時不時地搬個家,就這麼一直過下來了。」
蔡侑倫抬起頭看著小蘩,他根本想象不到小蘩這麼多年是怎麼活過來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心裡的愧疚讓他疼得快要窒息,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小蘩的頭,卻又覺得自己甚至連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碰她的資格都沒有,手就那樣停留在了半空,口中嗚咽著:「我……我對不起你們娘倆……」
小蘩看著他不顧形象的哭相和他停在半空的手,心裡難過,卻又拚命忍住不讓自己表現出來,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拉住蔡侑倫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扶著他坐在了旁邊的座位上。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自責或者什麼,只是想告訴你,她真的死了,而且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所以你不用再費力氣到處找她了。至於我,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最難的時候我都熬過來了,現在過得很好,遇到很多可以依賴的朋友,也找到了可以託付一生的人,每天都過得很幸福,很開心,」小蘩一邊說一邊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蔡侑倫,「還有就是,我現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我不希望這樣的生活因為你突然出現而有什麼變化,所以等你從這間教室出去以後,你是你,我是我,不會再有任何聯繫,明白嗎?」
蔡侑倫接過紙巾,依舊痛哭不止,他拉過小蘩的手:「小蘩,至少讓我做些補償,我……我……」
小蘩輕輕地推掉他的手,嘴邊勾起了一抹有些冷漠的笑容。
補償?這是多麼可笑的字眼?
「你能補償給我什麼呢?人死不能復生,時光不能倒轉,我經歷的一切也無法抹去,哪怕只是想到你我都會……」小蘩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剋制著不讓眼淚流出來,「總之,既然你當初已經做出了選擇,事到如今就不必再擺出一副後悔的姿態來給我看,說實話,我不怪你,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你本意,你只不過是選擇了對自己最有益的那條路罷了。現在對你來說,我不是你的女兒,而是足以把你從政壇上扳倒的黑點,所以,請你堅持當初的選擇,不要讓這一切犧牲都前功盡棄。」
「選擇?」蔡侑倫從座位上緩緩站起來,涕泗橫流,但臉上卻是無奈的苦笑,「我的選擇,自始至終都不是這一身官衣,而是你媽媽啊……若不是當初你媽媽悄無聲息地離開,家裡又發生了那麼大的變故,我怎麼會……怎麼會……」
「悄無聲息?」小蘩再一次被蔡侑倫的話氣到了,「她明明留了信給你,明明給了你選擇的機會,你還說是悄無聲息?」
聽到小蘩的話后,蔡侑倫整個都愣住了:「信?什麼信?」
「你……你難道沒有看到那封信嗎?」小蘩也愣了。
蔡侑倫怔怔地搖了搖頭:「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信……」
兩個人站在原地怔了好久。
如果,如果他說的都是實話的話……
「你敢保證,你沒有騙我嗎?」
蔡侑倫重重地點點頭。
小蘩低下頭,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還是流了下來:「呵,這個傻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蘩,」蔡侑倫握住小蘩的肩膀,「她當年……真的給我留了信嗎?」
小蘩點點頭。
蔡侑倫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她在信里說了什麼?」
「她說,」小蘩依舊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喃喃道,「她懷了你的孩子,如果你真的願意為了她而放棄一切的話,就去你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找她……」
蔡侑倫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一顆心,就像被誰緊緊地攥在手裡不停用力擠壓一樣,可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因為那種疼,早就已經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所有的所有,都在他的感官里消失,他就像一隻被剪斷所有線的木偶,無力地癱坐在身後的座位上。
小蘩怔怔地站著,一邊哭一邊笑。
這個傻女人,就那麼在雨里等了三天三夜,以為那個心愛的人最終還是選擇了更光明的那條路,卻根本沒想過,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個可笑的烏龍……
小蘩的眼前閃過一片白光,隨即感覺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
是許葉。
那一刻,所有被她壓在心裡的情緒都爆發了,她抱緊許葉,用盡全身的力氣號啕大哭起來。
而蔡侑倫卻沒有任何反應。
原來,這就是造化弄人。
如果當初他看到了這封信,一定會奮不顧身地狂奔到她的身邊,這一生,什麼榮華富貴,什麼仕途前程,什麼家族榮譽,他統統不再理會,他想要的,不過是守著有她的小家,過著最平淡的日子,每天每天,看著她像孩子一樣的睡顏入睡,守護她的每一個笑容,擦掉她的每一滴眼淚,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命運……
要跟他開這樣殘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