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青龍魅影
王守仁嘶啞著聲音,艱難地道:「你為何如此?我現在已經沒有了子嗣,對你構不成威脅,你為什麼要殺我?」
王守業一臉難過的表情,嘆息著道:「二弟,我又何嘗願意如此?你我兄弟多年,雖然偶有不睦,但我這個做大哥的,一向都很包容你,你難道不知?」
王守仁喘息著道:「包不包容我不知道,我現在只問你,你為什麼要對我下殺手?」
王守業表情愈發悲憤,難過的道:「也怪我平常太過縱容你,太過縱容你們二房,才惹下這般滔天大禍。」
「你想想看,我們王家是什麼人?是餘杭小縣土豪鄉紳罷了,無論在朝在野或者仙門,都不過是微不足道。」
「你看看清源,看看散花塢,那又是什麼樣的正道中流,邪道巨擘,你說說看,你憑什麼以卵擊石,叫整個王家給你陪葬!」
王家人先前被氣氛感染,大都昏了頭,見王守業將二房老爺一劍穿心,先是大驚,繼而憤怒,待到王守業一番話下來,才紛紛醒悟。
不錯,二房幾個兒子都已經死了,原本的計劃已經化為泡影,這個時候該想的,不是如何以小博大,借雞生蛋,而是應該好好想一想,如何化解之前的「誤會」!
這肯定是誤會!
這一點毋庸置疑!所有的壞心眼壞事情都是王守仁那一房人乾的,和我們沒有一點點的干係!
王守仁喘息更加劇烈,也不知道是因為致命的傷口,還是被氣的。
「滿口胡言,當初你不也是和我一般的心思,我不信你就沒想過把元章送給人當女婿。怎麼著,事到如今,你倒是退縮了?害怕了?」
王守業正色道:「男婚女嫁,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我雖然有些想法,那也是人之常情。不像你,談親不成就要用強,令人不齒。」
他抱拳望天,愧疚的道:「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當大哥的,沒有把你教好。你做了錯事,我親手格殺你,也是出於無奈,迫不得已。我愧對先父,愧對祖宗啊!」
王守仁死死捂住胸前創口,只是這一劍乃是從背後刺入,貫胸而過,他捂得了前面傷口捂不住後面,鮮血早就將後背浸透,污了好大一片。
「你這個蠢貨,你若與我聯手,將他們幾個拿下,或許王家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現在,就憑你一個,要殺要剮還不是隨人高興?你以為清源也好,散花塢也罷,會這麼隨隨便便放過我們王家?」
「我告訴你,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王家人聽了心中一驚,又紛紛不由自主把手摸上武器把手,有些性子急的,更是悄悄把刀劍抽了出來。那兩派弟子不甘示弱,也是紛紛刀劍出鞘,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王守業喝道:「都做什麼,把武器都收起來,誰不聽話,家法從事!」
他平常雖然多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但畢竟是正兒八經名正言順的家主,積威甚深,這時一聲令下,王家人不由自主紛紛聽令。
柳月亭面色有幾分凝重,這院中總有一股若有若無叫他有些心悸的氣息,待要細細感受源頭,又倏忽消失不見。此地不宜久留!他想了想,毅然道:「既然首惡已除,余者既往不咎。」
待話出口,又不自覺的回頭問道:「師妹,你怎麼看?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池雨君見他前一句話一派大將風度,后一句卻又盡顯柔情蜜意,心中好笑。
林婉晴折騰了這麼久,此行最大目的終於達到,也不欲多事,何況柳月亭既然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也就點頭道:「既然王家已經奉上了流星神劍,那自然是功大於過,此事師兄做主就好。」
王守業拍手笑道:「柳兄弟胸懷大度,鄙人十分佩服。我已經讓人準備了酒席,若不嫌棄,不如共飲一杯。」
柳月亭心中有擔憂,只連聲說改日改日,王守業滿口答應下來。
王守仁看著眨眼間化敵為友,談笑生風的兩伙人,想要再說什麼話,喉嚨裡面只發出咯咯的聲音,血沫湧出,氣絕身亡。
……
夜深人靜,家主王守業書房中,兩人面對而坐。一人正是王守業本人,另一人一身綢衫,面相看上去年齡比王守業還要大一些,不過從來修士都很難從相貌判斷年齡,也不好說這人究竟多大年歲了。
「徐長老,在下有一事不明。」王守業帶著小心詢問道。
那老者不知在想什麼事情,默默品著香茗,半晌才道:「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麼不取走流星?」
王守業點頭。
老者徐長老臉上浮現笑容,滿意的道:「你願意將流星神劍獻給殿下,這份心思很難得。不過你想過沒有,我們取走流星有什麼用?」
王守業聞言一愣——有什麼用?那可是神兵流星,你說有什麼用?若是這麼一件神兵利器流落人間,怕是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端,不知道為了爭奪它,要死上多少人,流上多少血!你現在問我拿走流星有什麼用!
猶豫著道:「這……神兵利器,自當有德者居之,殿下收下它,乃是天經地義之舉。雖然說小殿下也是自家人,可畢竟她也是清源弟子,眾目睽睽之下得了神兵,只怕最後弄不好就便宜了清源。」
徐清笑道:「你還是沒有弄清楚其中的關鍵所在啊。」
王守業謙虛道:「願聞其詳,還請長老指點。」
徐清道:「你可知道殿下生平最為痛恨的人是誰?」
「最為痛恨?」王守業將手中盞茶放下,細細思量:「以殿下的身世,要說痛恨的,無非清源與當朝石氏。」
「真要說起來,當初清源在那件事情當中也是出了大力的,不過事後也不過漲了聲勢,一時半會並沒有得到直接的好處。」
「倒是石氏趁機取代慕容江山,徹底將慕容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才最叫人痛恨吧?何況兩家本來還是姻親?」
徐清道:「不錯。石家偽帝篡權奪位,虛情假意,為堵住天下悠悠眾口,才保留慕容一門,敕封王爵。」
他起身,雙手負於背後,緩緩踱步:「不過這算得上恩賞嗎?這是羞辱!」
「從前的君主,要跪在地上,接受曾經臣子的賞賜,在石氏看來,或許是莫大的恩典,可在慕容看來,這是刻骨銘心的恥辱!」
王守業理解的道:「士可殺不可辱,何況慕容曾經貴為皇族。石氏為了彰顯自己皇位正統,不是篡逆賊子,不惜演出一幕禪讓的把戲,確實是過了。」
徐清冷笑道:「兵戎相見,刀斧加身,還說什麼禪讓,真是可笑!」
王守業道:「可不管如何,禪讓畢竟還是做了全套,慕容家也確實得以保全,史書上面悠悠青史,從結果來看,也不全是假話。」
徐清道:「正因為如此,才更叫人憋屈。慕容家這麼多年以來,看似石氏恩寵有加,實則處處桎梏,幾乎沒有出過什麼有用的人才,可謂是一代不如一代。及至近幾百年更是人丁不旺,如今京城慕容家的府邸雜草叢生,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要不是慕容家偶然出了殿下這麼個天之驕子,恐怕用不了多少年,慕容恐怕真就從此泯然眾人矣。」
王守業道:「那石氏為何將青龍殿交於殿下,難道就不怕養虎為患嗎?」
徐清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這個誰知道?或許是擔心元嬰真人無拘無束難以管束,特意找些麻煩,也或許是石氏狂妄自大,不把人放在眼裡,誰知道呢?」
王守業也覺得問題討論得有些太過深入,為尊者諱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這麼說,殿下最為痛恨的人,就很清楚明白了。」
徐清肯定的道:「所以,如何傾覆石家江山才是最重要,而其中的關鍵,就在於清源六劍。」
王守業不解道:「既然如此,更應該將流星納入掌握,為何要白白送與清源?」
徐清道:「清源六劍,缺一不可,你想想看,青冥劍可是在張少真手中,他會將青冥借給我們嗎?」
他自問自答的道:「當然不會。換句話說,我們湊不齊清源六劍,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幫助清源湊齊六神劍?反正他們要做的事情,和我們是一樣的。」
他微笑著道:「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就是這個道理了。」
王守業遲疑道:「可清源未必便會如同我們所想,他們若不想與石氏為敵呢?」
徐清笑道:「天下大勢,滾滾洪流,豈是他清源想不為,就不為的?你莫要忘記了,清源六劍本身就是對石氏最大的威脅,慕容氏就是前車之鑒!」
「你覺得當今皇帝會容忍這樣巨大的威脅嗎?這已經不是眼中釘,肉中刺,這是隨時都會有的傾覆之禍!」
王守業也笑道:「妙就妙在,清源是不可能放棄六神劍的,這可是清源的鎮派神兵。」
確實,沒有任何一門一派或者是哪個大家族,會容忍自己家的神兵流失在外,這可是關係到門派興衰,宗門榮辱的大事情。
尤其六神劍對清源的重要意義,再不用多說。如果不知道它們的下落也就罷了,可一旦得知神劍確切的下落,那是不惜掀翻桌子也要拿到手的!
偏偏晉廷早就知道了這六件神兵的厲害,又怎麼會容忍六劍會齊,再次掌握在清源手中?這不擺明了隨時都會要了自己的命嗎?
所以青龍殿只要在後面推上一把,幫著清源重新掌握六劍,清源不想造反,也只得反了!
至於清源派有沒有這個膽子造反?這也算是問題么。從來修真者逆天而行,最是膽大包天不過。名門正派好歹還有著清規戒律,到了邪魔外道手裡,只要有必要,屠城滅國,洗凈三江之水,都不是問題。
王守業沉吟道:「不過要想辦成此事,須得六劍齊聚,可眼下不過青冥、白虹、流星三劍而已,要想挑起清源和晉廷反目,還是遙遙無期啊。」
徐清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殿下早有準備,百里與辟邪已有下落,唯有紫電下落不明。」
「可有頭緒?」
「並不曾有。」
王守業奇道:「既然紫電下落毫無頭緒,為何徐長老看起來毫不擔心的樣子?」
徐清老神在在地道:「五劍既出,大勢已明,紫電的行蹤不過是時間問題。等到六劍齊出的那一天,就是石氏晉廷的末日。」
「老王,你是個明白人,若是天下太平,你窩在餘杭這麼個小地方,那也沒什麼,反正在哪裡過日子不是過日子?不過眼看著天下就要亂了,你可要早點做打算啊。」
王守業連連稱是,這話雖然直白,但是一點沒錯。這方天地不知從何時起,就斷絕了白日飛升的天仙大道,對於大部分的修真人士而言,元嬰、甚至是金丹,就已經是他們此生最大的追求目標。
王守仁這種地方土豪出身的,在修真界只能算是小門小戶,能修鍊到金丹境界,已經是人生極限,原本打算著,就這麼度過餘生了。
不過現在,眼看著天下就要不再太平。俗話說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一旦起了戰事,他們這種金丹修士的處境,其實處境是最為危險的。
強如元嬰化神,等閑沒人膽敢招惹,再往下到築基練氣,修為不夠很難改變戰事走向,於大局無補。但是金丹的修為不高不低,恰到好處,到時候就算他不站隊,也會有人逼著站隊。
真要到了禍事臨頭才被迫站隊,弄不好就是炮灰的下場,還不如現在及早投靠青龍殿。最起碼有徐清這個熟人在,現在又有獻上流星神劍的功勞,想來日後怎麼也不會虧了自己和王家。
徐清見他臉上神情變幻連連,心中已經篤定結果。實際上王守業已經知道了青龍殿不少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情,這個時候再想要下船,也已經晚了。
而且王家因為靈石礦脈的事情,身不由己捲入了清源派、散花塢,乃至潛藏在一邊的六扇門當中,如果不想像山陰宋家一樣,落個家破人亡、上下死絕的下場,也只有投靠青龍殿才可以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果然王守業沒有猶豫太久,霍然起身,抱拳一揖,口稱:「願為殿下效死!」
徐清很滿意,王守業是個聰明人,他說的是為殿下效死,而不是為青龍殿效死。看來他也猜出來,六大之一的青龍殿,裡面並非鐵板一塊,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