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紅花與白藕
女子眼波流轉，妙目傳情，她細細打量著對面的林婉晴，道：
「我也不知。不過我猜想，你身上可能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它很強大，可以無視幻境的阻礙。」
「讓我猜猜，會是什麼？是神兵利器，還是天書殘卷？」
天書殘卷！一個激靈從身後不存在的尾巴根處傳來，神兵當然不可能，就算是清源六神劍，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般的神奇之處！
天書。只可能是天書！別人不清楚天書的底細，林婉晴還能不清楚么？四冊天書共24卷，根本就是造化玉碟的四塊碎片啊！這種牛逼到了極致的先天神器，相互之間跨越清源的幻境有所感應，是絕對有可能的！
不過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好承認的，反正誰也說不清楚天書的效用，承認才是傻子。
「天書殘卷？我可沒有，難道你有？不如拿出來給我瞧一瞧，開開眼界？」
那女子笑一笑，輕輕摩挲著腕間一串鈴鐺：「妹妹真會說笑。」
「不開玩笑。」林婉晴也笑了，主動揭下黑色面紗。她本來一雙眼睛就極為靈動，顧盼神飛，這一見真容，頓時給那女子眉目如畫、瑤鼻朱唇的感覺：
「你知道我不喜歡開玩笑的，你說對不對？」
「池雨君——！」
那女子一愣，旋即笑道：「原來妹妹認得我，姐姐我這心裏面，很是開心呢。」
林婉晴淡淡一笑，道：「自然是不認識的，不過我早聽聞散花塢少主雍容典雅、儀態萬方，有王嬙之風，今日一見……」
「今日一見便如何？」
「今日一見……可惜，可惜。」林婉晴嘆息道：「卿本佳人，奈何為賊？你這樣的天香國色，偏偏是散花塢的妖女，實在是老天爺瞎了眼睛。」
池雨君眼眸中閃過一絲怒色，她很清楚在名門正派的弟子眼中，自己這些邪道之人歷來被視作妖人。
然而那又如何？自己又何曾把他們放在心上，反正他們說些什麼自己也聽不見，如果膽敢在自己面前聒噪，那就一刀殺了，一了百了！
她心中雖怒，面上不顯，聲音更加的柔和：「確實是老天爺瞎了眼睛呢，老天爺叫我出生在池家，我也沒有辦法，你說對不對？」
林婉晴臉上稍緩，這話說得倒也沒錯，沒有誰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只是不知道池雨君這話裡面究竟有幾分真心實意？
只是但凡妖女之流，無論面上如何，背地裡面定然是陰險狡詐，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自己也是兩世為人，前生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小說里的妖女，結論便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自己可不能夠著了池雨君的道，那就丟了廣大穿越眾的臉了！
池雨君見她臉上陰晴不定，將掌中白虹握得更緊，復又嘆氣道：「我早聽聞清源派林婉晴蘭心蕙質，乃是仙女兒一般的人物，一直心嚮往之，不料今日一見，竟也擺脫不了世俗的偏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林婉晴冷笑道：「我也聽聞人榜第十的池雨君雖然出身邪魔外道，然則行事頗為光明磊落，乃是外道當中少有的女中豪傑，不料今日一見，大失所望！」
「哦？」池雨君明媚的嬌顏之上浮現出詫異之色，「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婉晴眼波明亮，凌厲的目光如有實質，道：「你能否告訴我，為何這短短几句話時間，我的法力流失了至少兩成？」
沒錯，就在剛才，原本微不可察的法力流失過程，忽然速度大大加快，準確的說，從池雨君站起來的那一刻起，就起了變化。小水管放水，不知不覺變成了水庫泄洪！
「你的身上，是不是藏著什麼東西？還是說，你這個地方，藏著什麼邪物？」
池雨君笑得很開心，「什麼邪物？我怎麼不曉得？妹妹你既然來了，何不坐下來，與我喝上一盞清茶再走不遲。」
林婉晴如何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小女子也是同樣不肯的，她心念一動就欲抽身後退，不料池雨君動作更快。
一雙如玉般的纖纖素手帶起漫天的掌影，一出現就封死了林婉晴周身大穴，眼見就要一掌擊在她腦門之上。
就見她身體一轉又一扭，整個身體軟地彷彿沒有一根骨頭一般，彎成不可思議的弧度，硬生生從漫天掌影當中跳了出去。
玉手帶起的掌影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跟隨，始終不離她面門半尺。
林婉晴退，她只能退，人榜第十的強大出乎她的預料，雖然明知道這裡是在張府之內，作為客人的池雨君不可能真取了自己的性命，但妖女性情難測，誰也不能夠打包票，萬一真的一掌擊實了，只怕丟不了性命也會毀容吧？
再說了，性命這種東西只有一條，還是應該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較好，指望敵人手下留情，還不如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來得痛快！
她身形連閃，輾轉騰挪，姿態優美，曼妙多姿，不像在逃命，倒好像在翩翩起舞一般，將距離拉開尺許。
池雨君笑道：「你這劍舞，倒是耍得不錯，難得你有如此閒情逸緻，不如先交出你手上的天書殘卷，我來弄簫你來起舞，豈不快哉？」
林婉晴只覺得生平遇到的對手當中，從未有人給過自己如此大壓力，她擠出一絲笑容，輕笑道：
「你倒是認定我身上有那東西了？這是不是說，你自己身上就有殘卷存在？叫我法力流失的，難道就是你身上的天書殘卷？」
池雨君手掌腕部好似水蛇一般一陣扭動，系在手腕上的鈴鐺震動，發出清脆悅耳之聲。
林婉晴聽在耳朵裡面，就覺得腦中一陣發熱迷糊，那小小的金色鈴鐺在視野當中急速接近，周圍的溫度急劇上升，空氣都似乎要點燃起來。
長劍出鞘，叮的一聲響過，鈴劍交擊，林婉晴借力后躍，拉開數丈距離。她注意到院中的草木無火自引，無風自燃，熊熊的烈火頃刻之間就點燃了這些富含水分的花花草草。
林婉晴雙眼微眯，看向池雨君手腕上清脆的金色鈴鐺：
「流火金鈴？散花塢的流火金鈴？你家那位宗主把這件寶貝傳給你了？」
池雨君笑嘻嘻的道：「什麼叫傳給我了，神兵有靈，自擇其主，流火金鈴選擇了我來做它的主人，哪裡需要誰來傳了？」
又拿下巴指了指林婉晴手中的長劍：「你那白虹，不也是如此這般么？」
熊熊的烈火不僅燃盡了花木，便連湖邊水榭樓台也在沸騰起來的空氣當中燃燒起來，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空，也將林婉晴黑色的身影顯露無疑。
池雨君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掩蓋了眼中的情緒，道：「這張府如此之大，本來你不來找我麻煩，我也懶得理你，誰知道你好奇心這麼重？有一句話，叫做好奇心害死貓，你沒聽說過嗎？」
「好奇心害死貓，我當然聽說過。」林婉晴心中略微有些後悔，還是有些大意了，沒想到這望湖張府當中，還藏著這麼一隻妖孽，當真是害死本喵了！
六扇門的人榜排名，雖然一直被人詬病，總覺得多有不盡不實之處，不過她現在萬分肯定，至少這池雨君是絕對當得起人榜前十的名頭的，她甚至覺得，這妖女的排名還應該再往前面提一提才對！
「我並不想殺你，不過……」池雨君面色轉冷，森然道：「你本不該來的！」
林婉晴嘆氣：「我已經來了！」
池雨君厲聲道：「來了就得死！」
林婉晴嘆息：「我知道，來了就得死。不過很可惜，死的人一定是你，我要是你，現在逃跑還來得及。」
池雨君笑，憤怒的笑：「不知死活！」
林婉晴一本正經的道：「你這樣的年輕人怎麼總是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你叫我一百年之後哪裡去找好的對手！」
她難得開了個玩笑，只可惜池雨君完全聽不懂她的冷笑話。
池雨君死死盯著她，可她雙眼垂簾如幕，完全看不出內心的異樣：「我很好奇，你現在還剩下幾成法力？七成？還是五成？或者更少？」
林婉晴嘴角微鉤，帶起好看的弧度：「所以我應該乖乖投降，束手就擒？你莫要忘記了，我可是清源長門弟子，就這樣做你散花塢妖女的俘虜，叫我清源派的臉往哪兒擱？」
池雨君冷笑：「嘴硬！你現在連御劍都難以為繼，要想飛起來，更是痴人說夢！打不贏跑不了，你除了乖乖投降還能有什麼辦法？你乖乖束手就擒，我還能給你留上幾分顏面，否則的話，真等我動手，可就死傷不論了！」
林婉晴終於抬頭，深邃的眼底如同浩瀚的宇宙，點點銀星閃爍流螢：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有一種人，你每次都會以為很了解她。不過很可惜每次你見到她，都會給你意外的驚喜，深不可測，無法揣度，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
池雨君瞪大了一雙眼睛，她實在沒有想到，傳聞當中冰山神女一般的林婉晴，竟然還是這樣一個厚臉皮的人！
良久，她啞然失笑：「我真沒有想到，清源派林婉晴還是如此有趣的一個人，死鴨子嘴硬吹牛皮這種事情，看來你也做得挺順手的啊！」
林婉晴喃喃道：「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以為隔絕了此間靈氣我就沒有辦法了？你這法陣方圓不過百尺，高度不過十丈，你就是陣眼所在，更遠的距離你就沒有辦法了吧？」
池雨君道：「看出來又能如何，你能逃得出去嗎？」
林婉晴眨眨眼，道：「我也沒說要逃出去啊。」
她臉色一變，抑揚頓挫，肅容念道：
衣天斗，戴金巾，乘魁綱，入斗門，朝真人，拜華晨；
二十八宿，復絡我身，乘空步虛，飛升九霄！
九天之上，星空之間，隨著咒語發動，起了微弱的反應，數道淡淡星光從天而降，沒有什麼巨大聲息，池雨君卻感受到對手身上的法力瞬間暴漲：「居然可以引動星辰之力？」
星光流轉，包裹住林婉晴的削肩細腰、長挑身材，她就這樣一步步凌空虛步，步步登高，眼看著就要出了法陣範圍。
池雨君手上動作更快，清脆的鈴聲一陣一陣，連成一片，口中曼聲輕吟：
「流火聲聲鈴音脆，三昧真言渡人魂！」
大地在融化，空氣在翻騰，火光漫天，無窮無盡，火焰之花從流火金鈴上次第綻放，林婉晴感到自己才恢復的法力也在隱隱翻滾，似有焚燒起來的趨勢。
她不敢怠慢，池雨君不明她的底細，自以為勝券在握廢話連篇，給了她動用了底牌的機會，才扭轉了局勢，如果不抓緊時機，今晚上就真的再無機會，一敗塗地了！
白虹神劍大放光明，她屈指一彈，神劍蒞臨半空，天地靈氣瘋狂湧入，將望湖城半邊天空映照得白茫茫一片。
半天真火，半天神光，紅白各半。
林婉晴長發無風自揚，無窮無盡的法力流轉全身，她凝視著地面上的池雨君，莊嚴肅穆，口誦真言：
洞天神光，回曜紫清；電光雷激，雲霧流零！
分形做百，化軀入千；千種萬物，皆如我言！
大地猛地跳動了一下，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地面好像水面一樣向下凹陷，數息之後猛地彈起，然後碎裂。無數的泥土碎石好像雨點一樣飛向天空，還沒到達最高點，就身不由己化為點點白芒，如同乳燕投林往白虹神劍聚攏而去。
下一刻，隨著林婉晴最後一句口訣念誦完畢，白虹神劍再次光芒綻放，那些泥土碎石化為無數比剛才更為燦爛的劍芒，伴隨著白虹神劍，如同流星雨一樣劃破深沉的夜幕！
池雨君首次露出凝重之色，林婉晴今晚的表現兩次超乎她的預料，先前能硬生生接引星辰之力，已經叫她非常驚訝，要知道法力流失，這幾乎就是個無解的命題，所以池雨君才如此自信能叫林婉晴束手就擒，不料竟被她用奇怪的神奇術法化危為安。
而現在，雖然嘗聽聞，當初清源門內大比的時候，她用這一招和那煞星田文拼了個兩敗俱傷，但田文人榜排名遠在自己之後，池雨君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畢竟十名以外，和前十名，那是一個巨大的差距鴻溝！
等到親身體會，池雨君才明白當初田文的感受，這洞天神光果然不同凡響，別的先不說，單單這一招化虛為實，化石為劍，就已經突破了境界的限制，純以御劍術而論，已經不在元嬰真人之下。
現在她還只是小小的築基修為，若有朝一日她真的登臨真人之位，那又會是如何一般場景，遙想未來，池雨君不覺有些悠然神往。
不過現在，可不是讚賞對手的時候，我池雨君的三昧真火，也不是那麼好消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