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分裂
夏洛在殺人之時，眼中毫無一絲情緒，沒有興奮，沒有憐憫，彷佛只是在做一件無趣的事，就像是在自家後院拔雜草。
但是，這可是一條條生命，他們有著自己的故事，有著自己的背景。殺人，對他來說很簡單，卻也不簡單。
人命，比起一般人想象中的更加沉重。
一個人殺人，他興奮，這代表著殺人可以滿足他的一種心理。如果一個人殺人，他沉痛，代表著他明白殺人的意義。
可是，這種殺人只是過程，對此完全沒有一絲感覺的人，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
「你，殺人的時候沒有甚麼想法嗎？」基德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臉色也極不好看。
夏洛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而是臉帶笑意地數著那幾個背後代表著十個生命的號碼牌，道：「有，剛才用刺劍的其實挺不錯的，他的刺劍很突然，也很快，但他顯然比較擅長暗殺，近距離的搏鬥偏弱。」
「……兩個壯漢就不說了，也不過就是兩個廢物，至於剛才死掉那兩個傢伙的警剔心很低，在戰鬥時我走到了他們身邊都沒有發現，還在打，這點值得反省，以後戰鬥時也必須對身邊環境保持一定的警覺性……這點我倒是可以做到，你自己注意點。」
基德的臉色變得更差了，疑聲道：「我的意思是，他們跟你應該沒有甚麼仇怨吧？為甚麼，你可以這麼輕鬆地下手？」說到最後，基德的語氣已經重了起來。
這個時候，夏洛才意會到基德話中意思。
他抬起頭來，眼中的紫芒閃爍不定，如同那夜裡準備狩獵的獅子一般，透出著致命的危險，但這絲情緒幾乎一現即隱，即使是基德也沒有注意到。
夏洛目無表情：「遺迹的時候，你不問這個問題；我殺海賊的時候，你也不問這個問題；早上，我殺人的時候，你不問這個問題，你現在想知道的是甚麼？」
「因為他們……」基德知道夏洛想說甚麼了。
「對，我和他們的確是沒有仇怨，但在這個地方所有人都是敵人，你現在把他們放走，說不定下一秒他們就會出現在你的背後刺你一刀。」夏洛並沒有解釋，隨便糊弄了過去。
基德的臉色微緩，但他卻仍然沒有辦法接受這個論點。
「可是，他們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偷襲你吧？你把他們打暈了，再把號碼牌拿走不就好了！我們之間，根本沒達那種不死不休的程度吧？」基德道。
海賊，是必死的原因，因為他們都是海賊，但這些人，並不是每個都是罪犯。
夏洛眼中莫名光芒一閃而過，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下次我們可以嘗試。」
但實際上，夏洛看著那幾具屍體，心中確實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他並不知道在失憶前的自己是甚麼人。但如今的事實是，他對於不認識的陌生人，沒有辦法產生一絲的情感。
就像是，你走過一個花園，你看到有一朵很漂亮，你摘了下來，你並不會想到，也許花，也會痛，沒有養份的它，也是會死。
他殺完人，就可以展露笑容，笑得無比爽朗，因為他不會覺得噁心，也不會覺得有甚麼快感，殺人，只是一種手段，最乾脆利落的手段，這一點，從他一直走過來的殺戮之路可見一斑。
他從不以『殺』為目標。
他自己這麼認為，這麼想，他就覺得沒有一丁點的問題，更何況，本來，生命對他而言，就是無比淡薄的一件事。
也許在旁人的眼中，夏洛是一個冷漠，殘忍，自私的魔頭，的確，無可否認，可是他卻無法改變這種心態，在遺迹之前，他甚至連身邊的朋友，都可以無視他們的生死。
有些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夏洛自己都沒察覺到，幻境給自己帶來了甚麼樣的影響。
夏洛一直在第一次有意識改變之前，在蘭斯那事兒之後，他把自己漠視生命，心中只有劍的人格，扭曲得更接底氣，拋棄了節操，扭曲自我讓他多少變得有幾分瘋癲，不可理喻。
但是，幻境之後，卻又讓他無意識間又再一次改變自己，壓抑住自己嘲諷的心態，這其實在他莫名奇妙怒噴羅克時候，可見一斑，顯然壓製得過火了，變得失控，這導致了他自己有所察覺，從而，產生了另外一個自己。
如果說，人類的七情六慾構成了十三個人，那麼最開始的夏洛，只有一個人，暫稱『冷漠』或者『劍』，甚麼也好，這個他，沒有任何道德的拘束，從本心自由，從內在到外在都是肆無忌憚，徹徹底底的無法無天。
『冷漠』感覺到了孤獨，他砍斷自己的手，用自己的血肉重新捏成了一個全新的人，那是……『嘲諷』。
但『冷漠』試圖將嘲諷具備一個人該有的情緒，試圖把自己的優點，加諸之上，但他手工不好，造出來的，那還不能算是個完整的人，只是在『冷漠』的基礎上，加了幾分摸擬扭曲的人性。
本來，冷漠滿意了，嘲諷讓他不再寂寞，讓他第一次擁有了朋友。
但是在幻境那無數個小時，如夢似幻的經歷過後，冷漠本來的破綻變得更大了，然後，他體會到，單純只有嘲諷，最後會讓他更加孤獨。
於是，他把嘲諷關在籠子里，他再把自己另外一隻手砍斷，這一次，他受到了許多的影響，所以，他製造出來的『天真』，更具備一個人該有的一切，但仍然有著幾分屬於『冷漠』的自由自在，百無禁忌，也同樣具備著嘲諷、吐槽、各種屬性，但說話間的惡劣程度，卻是消弭許多。
似乎『天真』已經可以說是最好的一種，但，卻缺乏了『冷漠』的果斷，受到了身邊人的拘束；失去了嘲諷那種極致通透的思維，也許一樣聰明，但許多情況下，卻遠不如嘲諷般的剎那思維。
但從今天看來，這三種人格，似乎在產生一定的融合。
也許，最終出來的，會是一個四不象，也許，會是具備一切優點的夏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