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一刀、那一隻手
巴其蹲在路飛面前,獰笑道:「雖然已經奪回你偷起的寶物,不過你還是犯了很重的罪,我要判你炮轟之刑。」
「炮轟……之刑?」
巴其沒理睬路飛,站起來大叫一聲:「巴其彈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喀喀喀喀……
一門大炮對準了旁邊一排的房子,一個海賊點燃了引線,嗤的一聲,便燒到了盡頭。
轟!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這枚炮彈的配方似乎不太一樣,其威力簡直是大到一個過份的地步,一炮轟出,帶著濃郁的硝煙味道,將十幾間民居直接轟成了碎片,就如同夏洛剛進鎮時,看到的那一排廢墟一樣。
娜美的臉色一陣蒼白,似乎沒想到炮彈的威力居然會這麼大,夏洛拍了拍她的肩膀,瞥了她一眼,示意你振作點。
「太漂亮了,爆炸就是藝術啊!一顆就把整排的城鎮毀滅,用這個炸彈再配合惡魔果實的能力,我絕對可以稱霸全世界。」巴其亢奮狂笑,不能自已,許久,他的笑聲漸歛,露出了些許如蛇般陰冷的神色,盯著娜美的雙眼:「到你了,娜美,試試看吧!一炮轟死你以前的老大,表示對我的忠誠!」
聞言,娜美的臉色蒼白了幾分,腦袋也有些不清晰起來,被巴其盯著,身體有些不太自在,「……要……要我……殺……殺死那個傢伙?」娜美聲音都在打顫,第一時間轉頭望向夏洛,只見夏洛的臉色無比平靜,似乎一點都沒有眼前的人要死掉的表現。
「你望我做什麼?基巴老大是讓你動手,又不是我!」
「嗯?我是巴其!巴其!」
「大基巴海賊嘛,我知道我知道。」
巴其眉頭絞了起來,這小子該不會腦袋有問題吧?可是他卻也沒有再理他,而是道:「娜美,趕快動手!」
娜美望著那片被破壞得連土地都犁翻的痕迹,緊緊抿著唇,不由暗自嗔怒:「可惡的巴其,可惡的夏洛!」
生活在亂世之中,自小便受到了海賊的壓迫,人,有可能走向幾個不同的極端,麻木不仁,殘暴兇狠,又或者,真正了解到生命無價。
路飛即使自稱為海賊,可娜美到現在也看不出路飛到底壞在哪裡,什至還傻乎乎的……她,實在沒有辦法下手,更何況,即使對方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她也不肯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殺人的勇氣。
濕髮打在她的蒼白臉上,顯得柔弱而可憐,但她抿唇卻又露出了只屬於她的堅強,矛盾的情緒同時展現,讓人不由想上前好好安撫這個天人交戰中的少女。
可是,在場沒有這種人,只有殘暴的小丑巴其,無視女色的夏洛,一臉懵逼的路飛。
「巴其船長……我不敢這麼做,我們先……對了!我們先好好喝個痛快吧!別管這個傢伙了!」娜美試圖轉移巴其的注意。
巴其眯起眼睛陰冷一笑:「就位。」
你連前任老大不敢殺,談何忠誠!?巴其雖然為人有些瘋顛,但卻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單憑几句話就可以輕易煳弄過去,他瞄了一眼一邊神情平靜的夏洛,卻是心中暗自奇怪,難道這小子真的是想投靠自己?
……
大炮,然已對準了籠子。
巴其等人已然退開,只剩下娜美跟夏洛兩人仍然待在大炮旁邊,而可以看到,那些海賊隱隱圍住了兩人一籠,不讓他們輕易逃走。
「去吧,娜美!」夏洛笑著。
娜美嬌軀一顫,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你以為這很簡單嗎!」
夏洛神情不變,淡然一笑:「他是海賊,你的村子不是被海賊肆虐嗎?他跟那些海賊,都是同一類人。」
「你……你怎麼知道……」娜美神色驚慌,這事自己可是從來都沒有說過,難道他曾經見過自己?
一個討厭海賊的人,拼盡一切也要買下一個村子,而且她並不是為了錢可以放棄一切的貪婪瘋婆子,除了是為了故鄉,還能因為什麼?想到這裡,夏洛又笑了,還自詡聰明,也不過是個笨蛋女生罷了,海賊這種生物從來都不守承諾,想必真得到了一億,充其量也在海賊的寶庫當中增添一筆橫財罷了。
「點火吧!」巴其在後面吼道,打斷了娜美的溷亂思緒,她看了一眼臉色陰沉欲滴的巴其,她很清楚,只要她不動手,那麼接下來被炮擊的人就是自己了。
又轉頭望向路飛,路飛的神情同樣古井不波,不驚不怒,即使他看到了輕易可以毀滅一條街的炮彈,此刻正對著自己,卻也是絲毫沒有動容。
娜美的手在顫抖著。
殺人,並不是那麼簡單,不管對方是罪大惡極,還是什麼人,都不是那麼容易……因為生命,不是一個剎那,而是一個時間,當你奪去他人性命的同時,代表著的是那無數個剎那拼湊在一起的人生。
越善良,越是為別人著想的人,越是無法下手,因為他們都明白自己奪走的是什麼。
所以,夏洛某種意義而言,是個自私到了極致的人。
「奇怪,你的手怎麼在發抖?」
路飛的聲音從籠子裡面傳來,他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即使身處牢籠,雙手雙腳都被綑綁,但此刻的情景,卻像是他在外面,而娜美才是那個被炮口對準的人。
「半途驚醒的覺悟,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堅強嘛!」
娜美一驚,但反應過來路飛在跟自己說話,旋即便道:「覺悟!?誰會有殺人的覺悟啊!?」
路飛一笑,望了一眼夏洛:「你也是,賭上了生命出海的人吧?」
「嗯?」夏洛突然一笑,「我開始有點欣賞你了,你跟我以前遇到過的海賊不一樣,至少我還沒有見過在死到臨頭還能如此平靜的人。」
「是嗎?」
「不過我還是會殺了你。」
「只要你肯動手。」
夏洛嘴角一翹:「動手的人不是我。」
娜美無法相信他們兩個為什麼還可以談笑風生,什至都沒有注意到那一句,『跟我以前遇到的的海賊不一樣』。
一個海賊等得不耐煩了,上前就擦了根火柴,一邊道:「新來的要是你不知道怎麼點火,我就教你……嗚啊!」
話音未落,娜美便一掀短裙,從大腿上抽出了三根短棍接成一根長棍,朝著那海賊的身後一棍敲去,旁邊的夏洛眼睛微睜,不由一驚,這女孩蠻有膽色的啊!
「什麼!娜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可是為你開了歡迎會的!」巴其怒道。
路飛驚呼一聲:「娜美,你現在是在救我嗎?」
「你別在那裡胡說八道了,即使是被人強逼,我也不想和殘忍的海賊做相同的事情!」娜美還在嘴硬,但夏洛早看出來,她根本就沒辦法下手,與是否海賊無關,海軍殺海賊難道海軍就相當於海賊了嗎?
只是,他並未想到,娜美會用如此粗暴的方法解決事情。
那些海賊頓時激動了起來,握著長劍與娜美對峙著,等待著巴其一聲令下,便會一擁而上。
對付這些區區嘍囉自是夷然不懼,他撓了撓腦,轉身正面對著那些海賊,輕笑一聲:「不是說很聰明嗎?解決這事情的方法多得很吧?都怪你,把那傢伙殺了,不就沒這麼多事了嗎?」
「給我閉嘴,你這個殘酷的惡魔!海賊,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的生命!我不會殺人的!」娜美喝道。
「所以才討厭海賊嗎?我討厭海賊倒沒有什麼很貼身的理由,單純是看不慣他們殺戮弱者的行為。」夏洛笑道。
這裡指的弱者,是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而不是這些海賊,當你握起刀的時候,就應該有死亡的覺悟……這也是剛才路飛與夏洛對話中所說的覺悟。
巴其怒視著兩人,下令道:「送他們下地獄!居然敢欺騙我!?」
嗤嗤嗤……夏洛側目望去,看到引線正在燃燒,剛才娜美即使出手了,可仍然還是晚了一步。
「喂!喂!喂!」路飛驚恐地大叫著,「火、火、火、引線還在燒啊!」
夏洛噗哧一聲笑出來,大笑道:「你還真幾分嘻哈天賦!」
聞言,娜美不由惻目,他就不懂得緊張嗎?
路飛焦急的聲音還在傳來。
「拼了!」娜美一咬牙,手上長棍一掃,擊退了幾個海賊,一邊道:「夏洛,你去把火弄熄!」
「不要呢!我才不去救海賊!」夏洛聲音慢悠悠地傳來,只見他用刀鞘隨手擋過幾個海賊,這些海賊實在是勾不起他的性……咳,興趣,他的目光直接投向了不遠處的巴其。
他站在所有海賊的後方,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抱著手臂,冷漠地望著這一切發生,夏洛不禁點頭,這傢伙倒是有點大海賊的風範啊!殘忍,但在面對比自己弱小許多的敵人時候,卻又不會親自出手,暴虐,卻又不會展露出扭曲瘋狂的笑容。
穆迪跟他比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暴發戶跟一個貴族。
「啊我要死了!我還不想死啊!我還有夢想沒有完成!」路飛驚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夏洛嘴角不由露出一聲嘲笑,看來剛才他只是看穿娜美不會動手才那麼淡定,始終,還是不值一提。
「啊!」
突然,一聲輕柔的呻吟哀聲響起,夏洛忍不住轉頭望去,心中不由一驚。
只見娜美跺了一下腳,也不管身後的海賊,直接轉身奔向大炮,雙手按著燃燒的引線上,灼熱的火星直將她燙得俏麗清秀的五官扭曲,冷汗流淌,一片煞白。
這瘋丫頭!她腦筋有病吧?就算炮彈發射了,點燃引線的人不是他,這人不算是她殺的,她根本沒有必要這麼拼啊!你不是討厭海賊嗎?任由他死在你面前也不算什麼吧!?
「哈哈……居然這種時候還去救人!」巴其見狀,大笑著,隨手一指,「殺了她。」
呼!刀風呼嘯,一個站在娜美身後的海賊朝著她揮刀而去。
「瘋婆娘!小心你後面!」夏洛也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關心別人的話句,夏洛極少說過。
夏洛冷漠,他對於身邊的人死亡,他平淡無比,不會有一絲波動,即使某些與他相處多年的燕子鎮鎮民,死在自己的眼前,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可是,在他看到娜美即使明知自己身後存在著海賊,轉身肯定會身陷險地,仍然冒險去救一個最討厭的海賊,而且,還是徒手去抓滅引線上的火。
她不怕痛嗎?怎麼可能,她都痛到臉容扭曲,身體顫抖,冷汗更是不斷流淌。
夏洛可以漠視一切,但這個時刻,卻觸動到了他心靈的某處。
嘴上逞強,用兇悍狡猾去偽裝、隱藏自己內心柔軟善良的女孩,他實在沒有辦法眼睜睜她就此送命,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做,可是,他就是做了。
腳下一踏,放棄了巴其這個目標,身影如穿花蝴蝶般,飛快地越過了中間隨著的海賊,橫著一腳便將幾個海賊踢倒,刀鞘一掃。
那刀幾乎臨身,夏洛一咬牙,右手一甩,鬼魚刀已直飛而去,將刀撞開,在娜美的身側緊貼擦過,削去了幾根髮絲。
可是,海賊又豈此一個,又有一個海賊矮身躥出,雙手握柄,因為角度緣故,直刺向娜美的後腦勺。
「赫!」
刀擦過身邊的時候,娜美反應過來,回過頭去,但一回頭,便看到了一點銳利無比,在陽光之下寒芒閃爍的刀尖,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腦袋一片空白,腦海中升起無數念頭,最後都幻化成一句。
「我是笨蛋嗎!?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海賊而送命啊!」
念頭升滅之間,她卻又絲乎沒那麼後悔。
娜美眼神迷茫,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在視網膜上仍然停留在剛才那一幀的畫面,刀尖距離自己的眼球,只剩下不到半公尺,刀風刺得眼睛生痛,人生跑馬燈都來不及亮起,死亡就是那麼接近。
可,刀尖停住了。
就在自己眼球表面不到兩寸的地方,她似乎還能感覺到金屬的冰冷,那鋒利的氣息。
然後,一滴鮮血,從刀身上滑下,在刀尖上滴落。
上面,一隻纖長白晢,看似嬌嫩柔弱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刀身。
鮮血,在流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