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家宴
除夕夜終於到了。
這日一早,索鷹便差人將平南侯和高忠父子三人,接到了寧王府上。
屋外大雪紛飛,爆竹連天,屋內歌舞聲樂,好不旖旎。
唐若瑩大著肚子低眉順眼的坐在席位上,不曾飲酒,也不曾多話。
韓末露瞧著溫柔嫻靜的唐若瑩,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
她一直知道這些勛貴人家后宅的女子都是善於心計的。
可沒想到,一向嬌養長大,沒有見過那些齷齪之事的唐若瑩,竟然也會這樣善於計謀。
韓末露又抬眼看向一旁兀自飲酒品菜的高幻月,心下便是一暖,唇邊自然的溢出了一抹笑意。
就在她出神兒的時候,忽聽耳邊響起熟悉又溫暖的聲音。
「夫人,在想什麼?說給我聽聽可好?」
韓末露含笑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索鷹,未說一話。
索鷹輕輕覆上她的手,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他們二人的舉動,悉數落入屋內的其他幾人眼中。
高家父子嘴角掛著笑,輕聲和索齊談笑著,高幻月則仍是低頭不語,看不清面上神情。
平南侯的面色卻是不太好。
他看了眼自己那個自始至終一語不發,面容略顯憔悴的女兒,微微蹙了蹙眉。
那是他捧在手心養大的女兒,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想到這裡,平南侯舉起酒杯,對索鷹和韓末露說道:「寧王,王妃,今日乃是除夕,本侯敬二位一杯,請!」
韓末露和索鷹對視一眼,見平南侯仍舉杯候著,便吩咐婢女前來斟酒。
索鷹率先開口道:「侯爺嚴重了,本該我們夫妻敬您的。」
韓末露高舉酒杯,嘴角淺笑,說道:「正是,還要多謝侯爺願意割愛,將唐妹妹嫁到寧王府來,讓我也有了個伴兒,不至於太過冷清,想必唐妹妹也是這樣覺得吧?」
唐若瑩似乎沒想到韓末露會問自己,微微慌亂了一瞬。
見到這個樣子的唐若瑩,平南侯面色更是難看了。
只是簡單問句話就這樣不知所措,想必她在寧王府的日子也不好過。
韓末露笑了笑,聲音輕柔的說著:「唐妹妹這是怎麼了?看你心思不寧,面容憔悴的,可是府里下人怠慢妹妹了?若是如此的話,我可得給妹妹做主才行!」
唐若瑩不慎自然的笑了笑,回道:「王妃嚴重了,未曾有人怠慢我,只是我現在身子不便,怕是不宜久坐。」
「既然這樣,那妹妹就快些回去歇息吧,若是讓小世子在妹妹肚子里受了委屈,那可真是罪過了!」
說著,韓末露放下遲遲未飲的酒杯,喚來了幾個下人。
「你們幾個,好生服侍瑩夫人回墨雨苑,若是出了差池,決不輕饒,聽明白了嗎?」
幾個女婢忙低頭領命,舉步行至唐若瑩身前。
誰知唐若瑩卻忽然緊蹙秀眉,汗水岑岑,捂著肚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眾人一時驚慌不已,不知所措。
平南侯第一個起身沖了過去。
他將唐若瑩抱在懷中,急切的問道:「瑩兒,你怎麼了?」
唐若瑩一把扯住平南侯的衣袖,眼中儘是驚恐不安。
韓末露皺了皺眉,隨著索鷹起身過去看個究竟。
只見唐若瑩緊緊抓著平南侯,表情既痛苦又惶恐,聲音帶著顫抖的說:「父親,我肚子好疼,救我,救孩子!」
平南侯一面點頭安撫唐若瑩,一面對著那些下人大聲吼道:「還冷著做什麼,快去請郎中!」
下人急匆匆轉身離去,屋內一時亂作一團。
韓末露對平南侯道:「侯爺,先讓王爺送唐妹妹回房吧,地面太涼,對身體不好。」
平南侯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韓末露和索鷹,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建議。
索鷹將倒地的唐若瑩抱起,快步離開了。
平南侯二話不說也跟了過去。
韓末露秀眉微蹙,回頭看了看站在身後的高忠父子以及索齊和高幻月。
一場除夕家宴,最終卻是以這樣的情形結束了。
索齊先行將高忠父子及高幻月送到了先前安排好的院落,又轉身去了前院等候郎中。
而韓末露則一早跟去了墨雨苑。
唐若瑩這個孩子,不能有差池。
這個孩子一旦沒了,那寧王府和平南侯府就真的再也分不清了。
唐若瑩此刻躺在榻上,面色灰白,唇無血色,整個人因為疼痛而蜷縮著。
韓末露站在一旁,發現榻上已經侵了大片的血跡。
平南侯坐在唐若瑩身側,緊緊握著女兒的手。
韓末露看見平南侯一再的深呼吸,她知道,對方是在努力控制情緒。
雖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侯爺,可面對至親女兒的時候,卻也只是個平凡的父親。
唐若瑩斷斷續續的抽噎聲越來越小,平南侯的臉色也跟著越來越難看。
他回頭沖著索鷹怒道:「郎中怎麼還沒來?」
韓末露站出來替索鷹說道:「我這就出去看看,侯爺息怒。」
說著,她便提裙走了出去。
今夜,下雪了。
韓末露走在雪中,聽著腳下吱吱的踩雪的聲音,腦中一時儘是空白。
什麼孩子,什麼前程,什麼報仇,就讓這些見鬼去吧!
她只希望索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若是此時她的身邊有索鷹同行,是不是他們就可以迎著風雪,一路白頭到老了。
一旁跟著的青竹小心的看了眼不疾不徐走著的韓末露,心中犯起了嘀咕。
看來她家這位主子,對瑩夫人的狀況不是很上心啊!
韓末露剛踏入迴廊,就瞧見索齊帶著郎中風風火火的走進了府。
索齊略微停了一下,沖著韓末露拱了拱手,便快步向墨雨苑走去。
韓末露卻是停了下來,靜靜看著滿地雪白的積雪。
青竹見狀,小聲說道:「王妃,您還去墨雨苑嗎?」
韓末露看著墨雨苑的方向,輕聲回道:「去。」
待到她回到墨雨苑的時候,郎中剛剛為唐若瑩診完脈,表情凝重的起了身。
平南侯深吸了口氣,問道:「怎麼樣?」
老郎中忙躬身答道:「回侯爺,孩子保不住了。」
平南侯擰著眉,絲毫沒有猶疑的說道:「孩子不重要,務必保住大人。」
韓末露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孩子,終究是沒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