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除夕1
除夕日,丞相府
天剛蒙蒙亮,伸著懶腰,打著哈欠的索齊一推開房門就看到索鷹在漫天雪花中舞劍。攏了攏身上的寶藍色大氅,滿眼不樂意的沖著索鷹嘟囔「沒有一天能讓人睡個舒坦的,真想自己出去置個宅院」說完也不理索鷹的反應,只抬著頭望著飄落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索鷹一邊說著,一邊刺向索齊。
索齊見狀趕緊縱身一躍,躲過一劍,嚷道「平時我那是讓著你,誰叫你比我早生一炷香」
「你今日若是贏了我,我便同意讓你買個宅院」索鷹眼中帶笑的轉身又一劍刺向索齊。
「當真?」
「當真。」
十幾招過後,索齊自知打不過索鷹,二人雖然一同拜了名師,但是他疏於練習,習武的天分又沒有索鷹高,要是繼續打下去,一定會被他這個大哥揍的很慘,自己還不能多說什麼。目光一瞟,看見遠處捧著大衣走來的婢女,當即一躍,回到廊檐下邊兒,拍著身上的雪片,大聲的叫嚷道「哎呀,瞧瞧這大雪,把我這身新換的衣裳都打濕了,算了,今日我就不與你一較高低了,我得回去換身乾淨的衣裳才行」說完轉身就要回房。
「站住」索鷹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婢女,待那婢女走至身旁,將寶劍遞過去,又接過婢女手中的青色大衣,看著索齊的背影,似笑非笑的問道「宅院不買了?」
「那個,先不買了,剛回京城,我還需多陪陪爹才行」說罷就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
索鷹看著他這個弟弟將房門緊閉,轉身穿好大衣,吩咐婢女將寶劍放回他的房內,自己則徑直走向前院。
剛行至花園拐角處,就看到李嬸抱著一個大罈子步履匆匆的走在廊檐下,索鷹一看那個罈子,已經猜到裡邊兒是什麼了,遂停在原地,揚聲問道「李嬸,這是要去哪兒啊?」
「大公子」李嬸轉頭看到索鷹,笑容滿面的快步行至跟前,躬身行禮。
「李嬸還沒說,這是打算去哪兒啊」索鷹打趣的問道。
李嬸突然神秘兮兮的湊近索鷹身邊,努力托高懷裡的罈子,不答反問「大公子猜猜這罈子里裝的是什麼?」
索鷹沒有答話,而是抬手招呼過來一名小斯「幫李嬸把這桂花釀送到膳廳」
「大公子每次都能猜對,真沒意思」李嬸無奈的把罈子交給小斯,還不忘囑咐著「小心些,莫要打碎了」
「李嬸,你每年都要讓我猜一遍,想猜不出來都難啊」索鷹拂去李嬸肩頭的幾片雪花,又從自己袖中摸出一個乳白色的小瓶子,遞給李嬸「這是石穀子親手研製的凍瘡膏,你每日記得擦一些」
「謝謝大公子,這凍瘡都那麼多年了,已經不礙事了」李嬸高興的接過那瓶凍瘡膏,順勢抓住索鷹的雙手,眼角泛淚的低語道「都是托夫人的福,我才能有今日的好命,就是可惜了夫人了」
「李嬸,你隨我娘嫁入府中也幾十年了,這些是應該的,我娘若還在,只會做的比我好,不會比我少」看著李嬸傷心難抑,他又何嘗不是悲從中來。
想當年他們一家四口是何等幸福美滿,父親對母親是那般疼惜憐愛,可惜母親卻在他和索齊12歲的時候病逝,隔年他們兄弟二人便被父親送走,外出學藝了10年,每年春節方才回來,他們兄弟兩個又怎麼能不想念母親呢。
城西,韓末露的小院
連日的大雪厚厚的附在小院里的每一處。院里有一顆老槐樹,幾株冬梅,老槐樹的枯枝被積雪覆蓋,冬梅卻開的正好,迎著風雪,傲然獨立。
韓末露靜靜的站在老槐樹旁邊,看著樹榦上那一道道刻痕,每次當她回想起往事的時候,都會用劍深深地在樹榦上刻下一道劍痕,如今,這棵樹已經傷痕纍纍,她卻還沒有忘記那些過往。今日是除夕,父母離開她已經整整11年了,如今她已是20歲亭亭玉立的女子,卻沒有父母、沒有夫君、沒有家。倘若爹娘還在,在這樣的日子裡,他們一家三口會做些什麼呢?
正在她出神的時候,一道身影行至她的身邊,她知道但是並不理會。許明義輕輕將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動作是那般輕柔,深怕一個不小心弄疼了她。
「傷還沒好,不要再著涼了」
「我沒事」韓末露並未轉頭,又徑自走了幾步,來到冬梅樹邊,撫摸著傲雪冬梅。
「這寒梅開的正好,我摘幾枝放在你房裡如何?」
「好啊」
許明義微笑著摘了幾枝寒梅,扶著韓末露向房中走去。
一進入房裡,便將韓末露扶到桌邊坐下,又找來一個瓷瓶盛放寒梅,似是覺得花枝的角度不夠好,又微調了幾次,最後總算覺得可以了,才將花瓶放到圓桌中間,自己則坐在韓末露的側面。
「這樣可好?」
「嗯,很好」韓末露望著許明義,又說道「謝謝你,明義」
「咱們已經認識十年了,跟我還客氣什麼」
「是啊,已經十年了,想當年你我一同被那些惡霸欺負,若不是丞相出手相救,想必我們早就被打死了」
那時她因為父母被害,自己年紀又小,在陌生的城鎮流浪,遇到了同樣流浪的男孩兒許明義,兩個人便相互依靠著乞討流浪,卻總是被街邊的地痞惡霸欺負,拿他們當球踢,有時候還會充當箭靶,好幾次都被利箭刺中受傷,那一次若不是被丞相所救,或許他們兩個就沒命了。
「大人救了我們,將我們帶回京城,本以為我們是時來運轉,得了好福氣,卻不想成了這暗無天日的殺手」許明義低著頭冷笑了兩聲,似是嘲諷自己命運不濟一般。
「明義,大人對我們的恩情,不能忘。」韓末露定睛看著她身側的男人,語氣堅定。
「我知道,我怎麼會忘」許明義抬頭看著她,微笑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我們的命是大人救的,路卻是我們自己選的,這些都是命。」
「好了,你還受著傷,不要多思,今日一早我去買了好些東西,我這就去給你做一桌好飯好菜,咱們好好過個除夕。」說罷,許明義便起身快步離去。
丞相府中燈火通明,小斯婢女各司其職的忙碌著,丞相讓管家祥叔在除夕這日給府里的每個下人一些賞錢和物品,大家都高興的不得了,做起事來比平日里更認真仔細。
索昌雄和兩個兒子圍坐在餐桌前,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吃了一餐除夕夜宴。索齊正在講他的一次奇遇,發現父親微低著頭,手握酒盅,面色複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爹,您怎麼了?」索齊疑惑的問道。
索鷹自然也看到了父親的異樣,他凝望著父親,關切的探過身去「可是哪裡不適?」
「沒事,為父只是有些乏了。」說罷索昌雄放下酒盅,拍拍索鷹的肩膀,接著說道「你們兄弟兩個自己去熱鬧熱鬧,為父先回房休息了。」
「我送您回去」索鷹扶著父親,想要送他回房。
「不用了,有祥叔在呢」
索鷹和索齊看著祥叔扶著父親走向後院,兄弟二人面面相覷,直覺認為父親有事隱瞞,並不是乏累那麼簡單。
「大哥,你有沒有覺得父親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索齊重新坐在餐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下。
索鷹看了一眼索齊,心裡自然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這些年朝堂之上,看似無風無浪,但是形勢卻是波詭雲譎,皇上看似高高在上,但是手中的實權卻所剩無幾,朝中大部分重要的官職都是二皇子的心腹,而二皇子與三皇子速來不和,自太子病逝后,二人對儲位之爭便從台下搬到了台上,二皇子生母瑤貴妃在後宮之中更是無人敢惹,就連皇后都時常要禮讓三分,父親身處漩渦之中,又怎能獨善其身呢。
「你我雖然不在朝中,但是對朝中局勢還是看得清的,父親身居高位,自然要多思多勞,既然你我已回京城,就要好好照顧爹,有些人不要三天兩日惹他老人家生氣才好。」話音未落,索鷹眼疾手快的擋住直奔自己嘴巴而來的蘋果,嗅了嗅,看著索齊說道「很香。」
「你才是惹爹生氣的那個,年紀一大把了,還不成家讓爹抱孫子,六月時父親寫信叫你回京去見平南侯的小女兒,你偏不理,爹可是氣了好一陣子的。」索齊覺得扔給對方一個蘋果並不解氣,還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白眼。
「一,你我同歲,說人說己。二,信中提到的凝霜郡主你可記得?」索鷹故意將凝霜郡主幾個字提高了音調,等著看索齊的反應。
「大哥,我錯了」索齊一聽到凝霜郡主,整個人彷彿被雷擊中一般,可憐兮兮的望著索鷹。
「說起來也有兩年沒有見過凝霜了,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不如改日請她過府來做客如何?」
「索鷹,你不要太過分。」索齊一怒而起,盯著索鷹,但多半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你能把我怎麼樣?」
索齊看到幾個伺候的婢女私下裡忍著偷笑,一時衝動便說要與索鷹較量一番,索鷹欣然同意。
兄弟二人來到院中空地,相對而立,索鷹似笑非笑,索齊怒目而視,夾雜著漫天的飄雪,這場景竟有些似江湖高手的巔峰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