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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七節 向前沖

  孫大眼的船隊離開鹽海縣后,在江南東邊臨海郡縣一路搶掠,斬獲頗豐,載滿數船糧食后,派出數十名修士前往江南各大碼頭打探高恩華等人的下落,自己率軍返回隱龍島。


  剛回隱龍島兩日,忽然接到孫恩命令,島中大殿聚眾議事,一個時辰后,大殿中十分寬敞,岸邊濤聲如雷般傳來,天師諸「祭酒」聚坐一堂。


  「本教派往夷淵倭國的船隻遇上大風了,在海中深沒一半。」盧循鄭重說道:「軍中無糧便亂,眼下島中存糧,加上孫長老帶回來的糧食,至多支撐兩個月,師君要早做安派。」


  「又要到江南搶掠嘛?」孫恩忽然想起苦派長老和戰死的鄭方,一時衝動的說:「如此作為,本教實在有違起兵初心,反造了不少殺孽,趁本教尚有實力,可與朝廷議和不?」


  孫恩的話象一桶冷水倒進熱鍋中,登時炸了鍋,殿中眾修一時傻了眼,紛紛不知所措。


  「師君休要意志不堅。」孫大眼嚇了一跳,立刻說:「未起兵前,諸事尚可商量,經吳光郡一戰後,要麼師君坐北朝南,重整山河,要麼本教上下十數萬人頭落地。」


  「昔日燕主慕容寶為帝后,遇事主意不堅,謀而無斷。最後招來殺身之禍,燕室臣民相互殺戮。」原登飛如今任益州「祭酒」,今日也列坐廳中,立刻勸說:「如今本教情形與後燕相似,十數萬兄弟如今騎在虎背上,師君稍有猶豫,首先便會自亂。」


  「師君,便算司馬元顯不與本教計較,江南的士族豪門也不會和本教善罷干休……」


  「師君,如今咱無路可退了,放下手中刀槍,咱就是一群待宰羔羊。」


  「師君,本教眼下情形,向前走還有生機和勝算,若議和那等於要放下武器.……」廳中所有「祭酒」隨聲附和反對議和。


  孫恩無可奈何,問:「既無退路,如何才能至建康稱帝呢?」


  殿中諸修一時又傻了眼,孫恩的夢想也是他們的夢想,但做夢總是做夢,這個問題誰也不能給孫恩解夢。


  「師君和眾位祭酒休慌,我已想好取勝之道!」盧循站了起來,正色的給殿中眾修畫了一張超大的餅:「我如今籌謀的妙計,可一戰定天下!」


  「盧長老快說說,什麼樣的計策可能一戰定天下?」


  「我相信盧長老的話。」


  「盧長老?」


  「各位別問了,這個計謀不能先說出來!」望著大殿眾修期盼的眼神,盧循平靜的說:「大家有沒有發現?晉軍對本教的行蹤一直了如指掌,我們中定有晉室的姦細存在。」


  「對,盧長老說的對,從劫法場救王恭開始,晉軍好似常常能掌握本教的動向。」孫大眼站起來環視了殿中眾修一眼,說:「包括攻打吳光郡前後,郝柏好似一直能知道本教的情況,許多事兒透著古怪,大家要相互防著點兒。」


  孫恩道:「去建康劫法場的事,擺明就是有人提前報告司馬元顯,只是本君一直想不明白,為何郝柏也能提前得知本教去向?」


  從建康劫法場后,孫恩和盧循便一直密切觀察教中可能給晉室通風報信的人,但查來查去也沒有查到任何信索,甚至秘密處死了兩個最可疑的人,仍然無濟於事。


  因為孫恩和盧循查的全是與晉室朝廷有關係的人,從出身和利益去查,查誰有沒有近期莫名其妙得到一大批銀子,查那位祭酒族中子弟在晉室為官任職……

  誰也不會想到,是原登飛將消息泄露給桓少。


  原登飛將消息傳出桓少,桓少根本不需要眼前利益,唯一目地便挑拔晉室和天師道多流血,雙方相互緊緊咬住對方不放,給桓氏在荊州以最大時間發展勢力。


  殿中天師眾修登時心思各異,都開始懷疑身邊人是否就是晉室姦細,原登飛坐在人群中,不慌不忙的東張西望,一付將眾人玩弄於掌股之中的得意油然而生。
……

  眾修散會後,孫恩將盧循留下,問:「妹夫,你有何妙計?敢說一戰定江山。」


  「此計不能說,若被人提前知曉,這計謀便不靈了。」盧循一臉神秘的說:「師君你有時迂腐,有時只知追求夢想,有時喜歡感情用事,這些具體的事,你便不要管了。」


  「這計謀連我也不能提前知曉?」孫恩知道這個妹夫素有計謀,更相信他不會害自己和天師道,便一笑說:「本君且先去王貞父女,你既然喜歡獨攬大權,便自己忙活吧。」


  此後,盧循便一面在隱龍島上督促抓來的苦工擴建修繕房舍,一面派大木船四齣聯繫失散的教眾,數月間,已又有萬餘名教眾來投,最多的時間用在督造大木船上。


  隱龍島北邊天然豎立一排獨立的小島嶼,呈半月狀環線隱龍島,正是一個天然避風港灣,經過天師道百餘年不斷的修繕和挖掘加固,已能停泊數百條大型木船。


  兩千餘名苦工在陽光下叮叮噹噹的修理木板,有人刨光,有人打磨,有人在木板上畫尺寸,也有一批人在安裝大船的龍骨。


  港灣的水面上停了上百條全新的大木船,象一頭頭巨大的水獸,在陽光下逐波起伏,散發站一股木頭味。


  吳郡陳氏次子陳方,和族人一起在王廞起兵前被押到隱龍島上干苦工,數年後,除了死去的百餘名族人,其餘人全在天師鬼卒的目光中戰戰兢兢的整日搬石頭,扛大木頭賣命幹活。


  經過長期的風吹日晒,昔日一群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眼下個個灰頭土臉,雙手粗糙,憑誰來看,也看不出當年士族豪門子弟的模樣。


  「陳方,米教造這麼多大船做甚?」陳府一名灰衣男子問道。


  「肯定是為了搶擄方便。」陳方低聲說:「聽說米賊在吳興郡吃了個大敗仗,逃到這島上避難養傷了。」


  「被誰打敗了?」


  「隱約聽說是北府軍。」


  「北府軍不是王恭的大帥嘛?米賊不是和王廞一夥的嗎?他們怎麼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了?」


  「這個我也猜不出來。」隱龍島上消息閉塞,督工的鬼卒對苦工殺戮無情,陳方半絲也不知道江南發生了什麼,只能猜測說:「米賊這次鬧的動靜挺大,如今數萬人聚在這荒島,這邊造大船,南邊天天在訓練水師,一定還會有大動靜的。」


  「陳公子,咱們敢不敢偷一條大船,逃回江南,在這島上呆著生不如死。」


  「敢,但不是眼下。」陳方摸了摸頭髮,說:「咱全是讀書人,都知道一個道理,萬物盛極必衰,米賊應當快走下坡路了,咱們要等一個最可靠的機會再出手逃走。」


  「那行,我等相信陳公子,就忍忍再等等吧。」


  盧循正在隱龍島南面海邊發愁,望著海面上一群天師鬼卒發愁,愁軍糧,愁兵器,愁天師鬼卒的戰鬥力。


  在江南陸地作戰,每名鬼卒手中發一柄斬馬刀,便能充個人數,但水戰則大大不同,若不懂水性,鬼卒人數再多,浪一顛簸,全部東倒西歪。


  天師鬼卒來自晉室各個郡縣,一大半以上的人一輩子沒見過海水,看見海水就暈不說,大木船一顛簸,苦膽都能給吐出來。


  北府軍戰馬倒是追不上大船,可大部分普通鬼卒同樣也沒有絲毫戰鬥力,幹活的還是天師數千名核心修士。


  近數月以來,盧循便將天師鬼卒中精壯青年選出,一方面餵食增補體力的丹丸,一方面用木頭捆成一些大木筏放在海水中隨浪起伏,然後令鬼卒們站在水筏上熟悉水性。


  凡是站在木筏上不暈的鬼卒再派出去搶糧,離開江南三吳舊地,一直向南走,向南走!慢慢遠到晉安郡,甚至轉到嶺南郡搶糧。


  天師道苦派消失后,對天師道內部打擊挺大,當時爭議非常大,只是事已至此,最後不了了之,盧循如今改變了策略,派出去的人只搶士族豪門的糧,不拉普通百姓參加天師道,這麼做能得到普通百姓的支持。


  根據派到江南刺探情況的斥喉回報,張牢之率北府兵已佔據江南大部分郡縣,正處處加固城池,一付嚴防死守的模樣。


  令天師大船一路向南走搶糧,逐步遠離江南,便是盧循有意為之的一步棋。


  天師道有大船可以傲嘯海上,說來便來,說走便走,而北府軍的戰馬則不行,終有力疲身倦之時,戰線拉的越長,北府軍的兵力便會隨著向南移,也會慢慢分散。


  只有將北府軍分散了,盧循的機會才會出現!

  天師初期起兵后,一路斬將奪城太順,盧循恍惚的認為,很快便能兵臨建康天下,將司馬氏逐出江南,由天師道代替晉室。


  吳興郡一戰,讓盧循徹底明白,普通流民起兵,十有八九要失敗,因為沒有進攻策略,沒有糧草供應,士兵沒有訓練,一般散沙的天師道打順風戰尚可,稍有逆境便四分五裂。


  唯一取勝的機會,便是奇襲建康,如何奇襲,盧循心中已有了計較,此時隱龍島上所有的一切準備,全部是圍繞奇襲計劃而準備的。


  機會是可以創造的,盧循要創造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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