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節 天師道
星辰閃爍,黑夜靜寂。
高恩華借著火光,四下仔細觀察一番,選了一個利於隱蔽的位置,設了簡單的警戒陣法,立刻安排眾女修們四齣尋找木柴。
四周火堆邊的人群隱在黑暗中觀察女修們,女修們也在觀察火堆邊的人群,雙方相互窺視,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詢問,一切顯的極為詭異,黑暗中流涌著一股陌生的感覺。
女修們打鬥經驗或許不足,但尋找木柴都十分拿手,一盞茶后,散出去的人慢慢都扛著或多或少的木柴歸來,未等女修們開口,四周火堆中已有人將燃燒的木柴遞了過來。
火熊熊燃燒起來了,一切變得溫暖起來。
「雪梨姐姐,今天我好害怕,那麼多老虎和大長蟲太嚇人了。」一名年幼女弟子依偎在雪梨身邊,聲音中還透出一絲恐懼。
「瑤兒不要怕他們。」雪梨道:「他們只是個頭大,最後還是讓我們打跑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可我還是害怕。」瑤兒輕聲笑了起來,看看司馬雪道:「這位公主姐姐真勇敢,一個人就敢衝到那麼多野獸面前。」
司馬雪登時得意起來,嘿嘿笑道:「其實剛開始我也很怕,在左掌間備好風遁符,隨時準備逃跑,不過最後還是我們勝利了。」話頭一打開,女修們立刻恢復女子愛說話的稟性,圍著火堆嘰嘰喳喳說了起來.
高恩華站了起來,向衛氏雙姝和阿獃示意,四人悄悄在火堆外聚攏到一起。
「慕容雪吋今日吃了敗仗,她必然不服氣,多半會在暗中跟蹤咱們,咱四人一個一個方向找找,活動範圍就在人群之中,防著他們混進來行兇。」高恩華口氣頓了一頓,說「不過貧道認為她們絕不敢闖進晉人中間鬧事。」
「行。」三人一拍既合,一轉身各自隱入人群中。
距人群數裡外的一座山頭上,慕容雪吋與王、董兩長老站在山頂,借著稀疏的月光向下方的火堆人群察看。
「這麼多晉人夜間在田野間聚集,他們要幹什麼?」
「娘娘。」董長老應聲問道:「要不要選派幾個人混進人群中探探情況?」
「下面火堆連綿十餘里,其中必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操控人群,我們冒然闖進去絕討不好去。」慕容雪吋搖搖頭說:「雲渺宮這伙女修來江南做什麼?顯然要與陽大牛和慕容妃匯合。」
王長老道:「娘娘,咱就這樣盯著他們,不管她們了嗎?」
「以前太小瞧九宮劍陣,這陣法防禦果然穩妥萬分,一群弱小之輩聯起手來,在九宮玉佩的保護下,便能和我等打個平手。」慕容雪吋道:「還是讓桓少出手吧,咱們已然吃不下他們了。」
三人一起黯然不語,原本認為從不咸山抽調數十名高手,又藉助百餘頭妖獸的力量,一舉能將一眾女修全部拿下,結果山道上一戰連番出錯,最後灰頭土臉一敗塗地。
「娘娘,你說不咸山會有失嘛?」董長老忽然說:「聽來的修士說,在不咸山四周發現魏修的蹤影。」
「不咸山藉助地勢天險,只能派修士去攻,暫時無恙吧。」慕容雪吋嘆了口氣,說:「從參合陂一戰後,索奴小兒們雄心萬丈,早晚會兵進龍城,最後攻打不咸山。」
王長老道:「長樂王已將岳父蘭汗誅殺,在龍城稱帝,不知他能否使燕室中興?」
「唉,長樂王父子性情正好相反,先帝慕容寶遇事謀面無斷,性情有些迂腐仁慈。」慕容雪吋又幽幽嘆了口氣,說:「長樂王正好相反,他多智果斷,對臣下稍有疑慮便痛下殺手,如此急燥的行為,卻是難得人心。」
「若失了龍城和不咸山,咱們連個退路也沒了,這可怎麼辦?」
「兩位長老莫憂,咱先保住現有人手不折損就成,有人在、便有說話的本錢,因此這些女修還是讓桓少派人來抓吧。」慕容雪吋笑著鼓勁道:「至於以後何去何從,本妃心中已小有著落。」
「諾。」董長老和王長老不知慕容雪吋這個小有著落指的是什麼,但他們仍然願意相信慕容雪吋,或者說不得不相信慕容雪吋的話。
山頂上一時安靜下來,只聽慕容雪吋在黑暗中狠狠的說:「白日一戰,若非慕容格偷襲,咱們不至於落敗,別的事可以放棄,但這個叛徒一定不能放過。」
江南冬夜一片蕭索,不如春夜的驛動,沒有夏夜的旖旎,風中隱隱飄來一絲絲淡淡的霧氣。
高恩華四人在人群中悄悄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便回到火堆邊四角打坐據守,太玄訣靈力在神府緩緩升起,周遊全身,抵禦霧氣中寒意的侵蝕。
一股熟悉的體香味幽幽傳來,身邊一熱,司馬雪自淡霧中現身,輕輕偎了過來。
「好冷,好冷,借個地方避避風。」
「在家靠娘,出門靠牆,公主把貧道當成避風牆么?」
司馬雪輕聲嬉笑:「天真冷,四周又沒牆,只能依靠大叔遮風,今日累的我腿腳酸麻,大叔快給本公主捏捏腳。」說著一裹身上的衣衫,將腿倦起來塞到高恩華懷中。
高恩華見司馬雪持寵賣萌,頓時哭笑不得,推也不是,捏也不是。
「高姨娘快點捏,別磨磨蹭蹭.……」
高恩華轉念一想,道家講萬事順其自然,手既然能握,捏腳也未嘗不可,輕輕將司馬雪的鹿皮短靴脫掉,忍住一股汗酸味,順著細瘦腳骨一路捏去,入掌只感足肉纖盈,柔若無骨。
「嘻嘻,高姨娘這手藝不錯,以前本公主為何沒發現捏腳這般舒服呢。」
「公主一路江湖逃亡,如今竟又逃回到江南老窩,有沒有懷念宮中舒適生活?」
「留在宮中便要看司馬元顯的臉色生活,象一隻窩囊的草雞,還不如目前這般做一隻自由快樂的山雀,我寧願只做大叔一個人的公主。」
「宮中諸人,公主最思念誰?」
「最思念的人是李姨娘,然後便是德文、德宗哥哥,哎呀、真舒服!」司馬雪呢喃道:「大叔重頭再捏一遍,不許偷懶。」
衛子怡隱在不遠處的黑暗中,心中一半羨慕一半嫉妒,如今亡命江湖,她心中也羨慕渴望有一雙堅硬的臂膀可以依靠,嫉妒高恩華和司馬雪如此親昵,可是做為雲渺宮首席弟子她不可能明著去爭,只能默默在背後關注。
夜更深了,火堆在啪啪的燃燒著,女修們象小羊般擠在一起,相互依助體溫來抵禦冬寒。
衛子怡幽幽嘆了口氣,世事莫測,司馬雪以一名皇室公主身份進入雲渺宮時,她心生憐惜,不料雲渺宮一日間失陷,自己轉昔間也只能在江湖中亡命狂逃。
可是,司馬雪有高恩華悉心保護,自己和一群師姐妹們何去何從呢?千機夫人又在那裡呢?
旭日東升,天終於慢慢亮了。
「咚、咚、」一陣響亮的鼓聲忽然在黎明中神秘響起,將所有在火堆邊的人都驚醒了,高恩華與司馬雪也跟著一躍而起,四處眺望。
眾人所站之地是一處平緩的山谷,人群在淡淡霧氣中時隱時現,雲渺宮諸女修全都站了起來,翹首向鼓響處凝望。
「大叔。」司馬雪道:「這鼓聲如此蹊蹺,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熱鬧?」
衛氏雙姝匆匆奔過來,說道:「道長,這群人好似是米教信徒。」
「米教信徒,這麼巧?」
「道長。」衛子姬說:「燕修多半沒走遠,這谷底人群正是一個最佳的護身符,要不一起先去看看熱鬧如何?」
「走,去看看。」
人流緩緩向谷底的盡頭涌動,大部分人篷頭垢面,衣衫不是圓領長袍便是胡服短襟,腳上穿的草鞋與木屐,又向前走了片刻,人流漸漸擁擠起來,一股米香味倏地從晨風中傳來。
「好香,前面有米香味。」小女修瑤兒用力聞聞空氣中的味道,撒開雪梨的手掌,向人群中鑽去,沒跑兩步,又被雪梨追上拎了回來:「別亂跑,這麼多人,擠散了便找不到你了。」
「哦。」
眾人在一片樹林邊拐了一個彎,前方驀然開朗,看模樣似是一個山谷口。
出谷口處一溜數十個大棚子,大部分棚子中火光通紅,一陣陣米飯香味,正從棚子中隱隱傳出,最遠的棚子中不停有人流走出,每人手中均提著刀槍棍棒,一切顯得神秘奇怪。
正中間的大棚子中搭有一個木台,木台上面擺有兩張木案,數名身穿黃色道袍的道士在台上持劍而立,正是許久不見的天師道士。
木案上擺了數個大玉盒,玉盒外觀祥光絢爛,一看便是貴重非凡,盒蓋敞開,裡面盛放著滿滿的藥丸,一股淡淡的葯香味撲鼻而來。
木案后並排坐著數名道士,其中三名高恩華都見過。
正是長相猥瑣的孫召聰,一臉正經的孫閭露與肥胖黑壯的孫英文,三人頭頂道冠,腰掛玉佩背負長劍,人人面色凝重,一派有道之士模樣。
天師,天師,又見天師,剛進入江南的雲渺宮女修們又和天師道在谷口不期而遇!